厉秋风思忖之际,只听慕容丹砚接着说道:“我听说九姓人家的传说之后,只是懵懵懂懂,知道得并不清楚。后来我曾经问过爹爹,他也并未细说,只是告诉我所谓贱籍,是朝廷对一些重犯施加的惩罚,如鞑子余孽、汉奸、朝廷叛逆、贪官污吏、江洋大盗等。太祖皇帝立国之初,崇尚严刑峻法,许多获罪之人遭受严惩。其时大明刚刚立国,外有鞑子威胁,内有张士诚、陈友谅余部骚扰,南方蛮族也是蠢蠢欲动,太祖皇帝以严酷之刑对付叛逆,倒也无可厚非。为了震慑那些叛逆和盗匪,将其妻子儿女列入贱籍,子孙只能做乞丐、娼妓、堕民、乐户等下贱草民,如此一来,对朝廷不满之人必定有所顾忌,不敢起兵作乱。
“记得爹爹说到这里,神情甚是不快,出神许久,这才接着说道,后来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按理说不应当再以严刑峻法威慑官员和百姓,先前列入贱籍的百姓也应当恢复平民身份才是。只是太祖皇帝立了规矩,后世帝王不敢轻易变更,使得贱籍百姓一代一代传了下去。这些人迫于朝廷威势,不敢公开反叛,但是心中的积怨却是越来越多,迟早会有一场大祸事。”
慕容丹砚说到这里,略停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爹爹虽然对我说过贱籍百姓之事,不过对九姓人家未置可否。后来我在杭州城里闲逛,倒是听人提到九姓人家的往事。据说陈友谅的儿子投降之后,太祖皇帝虽然心中痛恨陈家父子和忠于陈家父子的将士,但是为了安抚百姓,并未对陈友谅的部将立时大开杀戒。后来鞑子被赶出中原,天下大势已定,太祖皇帝腾出手来,派人暗地里清查陈友谅帐下诸将的言行。其中有九位陈友谅的部将对新朝颇有怨言,便是陈、钱、林、李、袁、孙、叶、何九姓将军。太祖皇帝得到密报之后,下令锦衣卫将这九位将军抓进天牢,严刑拷打,逼迫他们招供有反叛大明之心。这九位将军虽然心怀故主,对大明有许多不满,但是知道天下大势已定,压根没有造反之意。而且他们知道太祖皇帝心狠手辣,若是自己被屈打成招,不只要受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残杀,父母和妻子儿女的性命也必定不保。虽说自己咬紧牙关不肯招供,最后只怕也难逃一死,但是没有自己的供词,朝廷便不能公开屠戮自己的妻子儿女,是以这九位将军虽然在天牢之中饱受折磨,却是宁死也不肯招供。最后九人都死在天牢之中,尸体也不晓得被丢弃在哪里。
“九位将军虽然遭遇不幸,死在天牢之中,但是锦衣卫没有拿到他们的口供和供词,若是公然作假,必定不能服众,只得将此事原原本本禀报给了太祖皇帝。太祖皇帝虽然心狠手辣,只是身为帝王,须得有帝王的模样,不能没有供词却妄加罪名。只是这口怒气不发作出来,他心中不快,在宫中大发雷霆,坐立不安。后来有奸佞小人知道此事,便给他出了主意,要将九位将军的父母、妻子和族人划入贱籍,从此只能靠着卑贱之业过活,不能耕种、经商和做官,让他们的子子孙孙被人唾骂,受尽折磨,比一刀杀了他们更能出一口恶气。
“太祖皇帝闻言大喜,重赏了给他出这个馊主意的奸臣。随后他找来刑部和礼部的官员,对众人说道,陈友谅这个奸贼原本是水贼,手下的兵将也大都是水匪出身。这伙奸贼虽然败亡,不过他们的妻子儿女仍在世间。正所谓死罪能饶,活罪难免,陈、钱、林、李、袁、孙、叶、何九姓贼将图谋造反,罪不可赦。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朕秉持天帝之意统管万方,不能任意杀戮百姓,是以朕要将这九姓族人列入贱籍,以示惩戒之意。既然九姓贼将跟随陈友谅为祸天下,又是水匪出身,他们的后代列入贱籍之后,只能做鱼户过活。九姓族人做鱼户之后,吃住只能在船上,不可上岸定居,不可与岸上的百姓通婚,不可穿长衫和鞋子。若有违反,便是谋逆大罪,诛九族。
“刑部和礼部官员奉太祖皇帝之命,派人将九位将军的父母、妻子儿女和族人尽数捉拿,押送到浙东富春江等地,要他们交出财物,随后将他们赶上木船,从此靠着打鱼为生。”
慕容丹砚说到这里,神情颇有一些黯然,略停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据说太祖皇帝还手书了二十四个字,叫作‘岸无寸土,惟家于船,男为船户,女为流娼,若有冒犯,诛连九族’。这二十四个字被镌刻于铁牌之上,立于富春江钓鱼台上,以示警戒。按理说九位将军的家人遭受如此虐待,太祖皇帝应当心中快意才是。只是他恨极了陈友谅,虽然将他帐下诸将的家人逼迫到如此难堪的境地,兀自不肯罢手。朝廷中的奸臣最会揣摩上意,知道太祖皇帝的心意,又给太祖皇帝出了坏主意。据说这些奸臣对太祖皇帝说道,九个贼将的族人虽然已被列入贱籍,只能靠着做鱼户过活,九姓人家男丁娶的媳妇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尽数被列入贱籍。但是九姓人家的女儿嫁给别人,算作别人家的媳妇,却没有被列入贱籍。这些女子对娘家被列入贱籍必定不满,极易生事,隐患颇多。为了免除后患,须得将九姓人家嫁出去的女子,连同她们的丈夫一起归入九姓人家,全都列入贱籍,方能斩草除根,免除后患。
“太祖皇帝听了几个奸臣的谗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