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惟清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大概是还记着老早以前自己诓她宫外没甚好玩的事情。
他立时站直身子,又躬身行礼,煞有介事地说道:“微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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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三日后,段惟清在往常请脉的时候来了,婉然一改从前赖在床上的性子,早早地换了一身衣裳坐在罗汉床上,只等段惟清带她出宫。
段惟清请过安后,打开了药箱,从底下拿出了一件崭新的宫女常服,递给了婉然,说道:“委屈贵人,换上这身衣裳随微臣出宫。”
他双手捧着衣服放在了炕桌上,又拿出了一张纸,上头画了几个方格子和几条线,婉然细看了一会儿才看明白那是个寿康宫附近的地图,她不解地问道:“这是何意?”
段惟清把地图展开,轻轻铺在折叠好的衣服上,指了指一个小方格说道:“这儿便是镜月馆,好巧不巧,镜月馆后头耳房一墙之隔便是一扇铁门,那扇铁门素日只供周边宫女太监下值或临时往来所用,每日上午辰时到巳时是不少昨夜当差的宫女太监们出宫暂歇的时辰,那里素来没什么人看管,只有一两个侍卫守在那看腰牌,并不严苛,一会儿微臣回太医院,然后再过来同贵人一起自那边出宫。”
他本想两人分头行动,再在铁门外汇合,却又担心她久不出宫,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出了意外他实难交代。
至于铁门的两个侍卫,虽说不严苛,可晋太贵人到底是生面孔,他怕若有什么问题,她不好解释,不比他,从前也从那边走过几次,打过几次照面,此番也能相互照应。
婉然低头看了一会儿手里的地图,没问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再回一趟太医院,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又不是蠢笨之人。”
是在点他百般叮嘱呢。
交代完这些,婉然把那张地图藏进衣服里,伸了手,朝他使了个眼色,反问:“平时同你说什么你都急着诊脉,怎么今日反倒不着急了?”
段惟清一时语塞,婉然把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压了许久的嘴角终是扬了起来,低笑出声。
他终是上前诊了脉,临走前,看看元夕又看看婉然,欲言又止。
可默契就是这么神奇,他一眼,婉然便明白了,低声说道:“你先回太医院,镜月馆这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会打点好。”
直到段惟清离开后,婉然才把凌波自外头喊了进来。
炕桌上摆着的宫女常服,也许元夕不熟悉,但凌波再熟悉不过,宫里头只有在主子们身边有头有脸的人才有可能穿一些布料、刺绣稍好看一些的旗装,其余的,诸如各宫的洒扫宫女、端茶宫女,又或是从前和她一起在花房当差的那些宫女、御膳房的那些宫女们,穿的都是这样春夏里藕荷色,秋冬里里嫩绿色。
两人都是聪明的人,看着这身衣裳,再想到主子那日同段太医当着他们的面商量的那些,不用主子明说,都能知道,主子这次是真的要离经叛道,偷摸跟着段太医出去玩一天了。
“主儿……”元夕低唤了一声,她这几天真是怕极了,她年纪比婉然还小了一岁,不曾成家,可从前在富察家也挺乳母们说起过男女情感之事,她怕主子真是对段太医动了情,那是大不敬的罪过。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出口的两个字却在不经意看染了哭腔。
婉然伸手把两人拉到跟前,低声说道:“你哭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顿了顿,把炕桌底下她早就准备好的两个锦盒拿出来,塞到二人手里,里头是一样份额的碎银,和一对青玉镯,那镯子对东西六公里那些人看起来,许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贵在是婉然的陪嫁,要知德克精额官职不高,她是没什么多好的东西当嫁妆的。
这青玉镯子在宫女里头,也是名贵之物了。
“主儿,这是你的陪嫁,奴婢不能收。”元夕先说了出来。
凌波看清那镯子后,也是一滞,在宫里这些年,她自然知道主子这是要做什么,她抿了抿唇,跪了下来,行了大礼。
“奴婢原先只是花房不起眼的宫女,若非主子抬爱,不知要在这宫里再受几年搓磨,为人奴婢者,只知忠心护主,过去、今日、往后,奴婢都会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绝不把这镜月馆的事情抖漏出去半分。而这些,主子是给黄金万两,还是克扣奴婢一年的月前,奴婢都会把镜月馆守得跟个铁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