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怡被来福引到紫宸殿皇帝面前。
殿内烛火通明,书案前的皇帝仍在执笔批注,映衬出他一派雍和气度。权力真是滋养人的良药,十年过去了,裴书怡恍惚觉得,皇帝与她第一次所见相貌并无二致,反而多了岁月沉淀出的从容。
圣颜不能直视,裴书怡赶忙上去行了稽首大礼:“圣人万安!”
她今日穿的是交领翡翠裙,显出她沉静的性子和皙白的肤色。皇帝搁下御笔,叫了起,又向她招招手:“书怡,过来给朕磨墨。”
跪在地上的裴书怡轻轻应了一句“是”起身。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走向自己。
小姑娘眉眼长开了,长相与她娘真是相像,行为举止又透出了裴九洲的影子与坚毅,让他顿时有些烦躁。
但当窈窕的身姿靠近他,透出的让他魂牵梦绕多年的气息与清香,烦躁被生生压了下去。
伺候的奴婢早就退出了书房,寂静得只有磨墨发出簌簌的声响,如同情人间的喃喃细语。
静静看着她一炷香后,皇帝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渴望,一下执起她的手,惹得裴书怡如小鹿般惊慌失措退了两步,墨锭“哐当”落地的声响,如同惊雷般砸在了裴书怡的心上。站定后,她控制着微微颤抖的气息,眼观鼻鼻观口。
陛下轻轻叹了口气:“书怡,躲什么?难道到朕身边来不好吗?”
裴书怡十七岁开始议亲,但每每都是无疾而终。
京城却渐渐传出陛下对她有暧昧之情。起初她觉得荒谬至极,他是一国之君,若是真对她有意强行下旨纳入宫中便好,哪里用得如此迂回,还要照顾她的心意。但太后说皇帝谋求已久,裴家势强,他在等着她自投罗网。从此,她对皇帝有了设防。
听他如此问,裴书怡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圣人,您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是不是人人都要顺从您?”
“是的,但有时也不是,”陛下幽幽开口,“书怡,你若不是在河东裴家,怕是我的忍耐要少一些;若不是六年前的幽州兵变,恐怕朕便不会像如今这样被权衡和掣肘。高处不胜寒,深夜里,更是难熬,书怡,你来陪朕,可好?”
“圣人,臣女资质愚钝,适应不了宫中的生活,恐有负圣恩。”
皇帝眼中浮现一丝笑意:“书怡,别怕,一切有我。”
这个“我”彰显了皇帝对她纵容。
忍耐了这两年,裴书怡心头涌上坚毅,缓缓抬头,脱口而出:“圣人,婚姻大事需得父母之言,臣女惶恐,不敢自行做主。”
皇帝直勾勾地看着她,眼色中透露出审视、焦躁与不屑,但更多的却是渴望。
“书怡,你小的时候瞧见朕,胆子大得不行,还敢指使朕把挂在树上的风筝取下来,为何如今见到朕,为何嘴里只有惶恐与不敢了?”
“从前年纪小,不懂君臣之礼,如今臣女已经二十有二了,不敢僭越。”
“嗯,都说君臣之礼,但人人心中到底是君臣之礼,还是算计,怕只有自己知晓了。书怡,你断定了朕如今不敢向裴九洲开口,但你也记着,如今大魏,无人敢娶你。”
他拿起斜搁在铜磬里的铜磬杵,随着一记悠扬清脆的铜磬声,紫宸殿书房门被打开,寒如冰雪的语调传到裴书怡耳中:“用朕的辂车,送裴家娘子归家。”
“臣女告退!”转身一刻,泪水潸然而下。
三日后,五更三点,疏星半隐半退,天上残月犹挂,承天门第一声报晓鼓响起打破京城的寂静,喜好躲懒赖床的崔逢月今日早就急不可待得来到永嘉坊的坊门口。
来开坊门的坊丁猛地瞧见马上的崔逢月还吓了一跳:“崔娘子今日好早,天未亮透就要往宫中上学!”
崔逢月朗声道:“今日要去榜下捉婿,劳烦快些打开坊门。”
坊丁立刻恭维道:“崔娘子定能如愿以偿!”
“承您吉言,观书,赏!”二百文铜钱扔到了坊丁手中。
坊丁喜不自胜,麻利地将坊门打开。
天色尚早,街上行人不多,但等到了礼部门前,人逐渐多了起来。好在崔逢月来得早,下马后很顺利地到了榜前。
“娘子,娘子,状元及第!”观书看上去无比激动。
只见礼部南院的东墙上,四张黄纸竖粘在榜头上,以毡笔淡墨书写“礼部贡院”四字,和榜首用浓墨书写的“裴远愈”辉映成趣。
崔逢月喜形于色,兴奋地点点头,正要说点什么,听到旁边看榜的娘子的婢女道:“快看,快看,进士及第者出来了!娘子,快把花准备好,瞧见中意的便赶快给送去。”
只见进士及第者从礼部南院列队走出,还有进士团为他们开道,个个春风满面。为首的裴远愈一眼就瞧见立于一群贵女中风姿绰约的崔逢月。他含笑地看她,凤眼流波。
开道的进士团侍卫一散开,贵女们纷纷往前,将花送与中意的郎君,若是郎君有意,便将花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