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了没有？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啊？”老鸨在门口不急不徐地敲着门，“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没这店，到时候可别找我哭！”

叶元从一团浓雾中抬起头，瘦的下巴伶仃得可怜，显得眼睛越发水润越发的大，丹唇刚含过烟管，上薄下薄泛着水光。明明是个美人坯子但是眼下一圈青乌，面色也苍白得可怕，没有点人样。

她又猛吸了两口，且才回话：“知道了，催什么呢？”把烟管往桌上一放，方才起了身给妈妈开门。

妈妈拿着手绢捂着口鼻，把窗户大力地推开，嫌弃万分：“你身上都是什么味？也就那老毒虫子爱闻！过来又把姑娘弄了，又把烟膏子尝了个美。”

叶元笑笑没说话，换了套衣服重新拿桂花头油梳洗了一番，问到：“现在能走了罢？”老鸨子依然是嘴里骂骂咧咧得不停，但是还是挽起了叶元的手，往厢房内走去。

愈发吵闹起来，厢房里不断传来男人的调笑声和女人的笑骂，老鸨妈妈在门口敲门的声音竟然都被覆盖过去，她啐了一口，回头对叶元说道：“你看见了吧？这群人可都是卯足了劲在讨好这里面的官爷，听说咱以后这一片可都归里面这位爷管着了，这要是一个看上眼了，别说以后荣华了，哪怕是不领回家当个小相好，这以后谁还不对你另眼相看？”

叶元嫌她啰嗦，但是明白妈妈一向如此，便只说道：“既有如此机会，快快为女儿引荐一番罢。”妈妈见里面吵闹未见停息，便也顾不上礼节，直直推门进去了。

里面先半掩着一座屏风，听见门的吱哑声，里面算是安静了下来，一位年轻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赵妈妈，可是你说的，善弹琵琶的那位美人来了？”

妈妈越过屏风，上前去回话：“张军官好耳力呀，正是呢。刚刚姗姗来迟因为她正在焚香更衣，想以最周到的礼节来面见各位官爷。”

张军官似是不悦：“既是面见又怎么挡着一面屏风呢？”

赵妈妈面露难色：“不瞒您说…妈妈又往前上了两步，附耳：“咱这位以前是贵族家的小姐，这不也是天意弄人，家里落魄了，咱家又与之前这位贵族家好歹有些私交，家里落了难咱也不能不顾人脸色不是？”

张军官还是面色不悦：“既然都已经不是贵族了，流落到这还摆什么贵族小姐的架子呢？”

坐于正位的年轻军官截断了张军官的话：“张其，别强人所难了。她既然弹曲咱们便听也罢了，不要节外生枝。”张其便也不说话，示意妈妈可以安排开始了。

自打听了那年轻军官的说话后，叶元心便也开始一直跳个不停，她不敢百分百确定，因为类似的声音实在是出现过不止一次，这世界上相似的一切都太多了，她早以习惯又或者说是麻木，但是这个声音不一样，不是音调的不一样，而是默默透出出这句话的人和那个人实在是太相似了，一样的淡然，一样的不希望节外生枝。叶元稳了稳心神，唱了支四季歌。

“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那年轻的军官愣住了，随即皱起来了眉头，抬抬手便把赵妈妈招呼了过去，“赵妈妈好，我叫顾飞。”

赵妈妈只把谄媚的笑堆了又堆，开口道：“顾长官好，听张长官说过了，您以后可是咱这一片的领事儿的，咱们这可是蓬荜生辉呀。”

顾飞且只笑道：“您客气了，刚刚分了神没注意听，你说这姑娘是什么身世？”

赵妈妈又详说：“这姑娘可是可怜的很，本身可是显贵呢，奈何这不是换了顶天说话的人嘛，家里可不就落魄被抄了，全家老小死的死，发卖的被发卖，这姑娘不是就被发卖到这里来了，你想一个姑娘家这个年代能找到什么样的营生呢，我看她可怜不就把她收了。”

顾飞听她说完，且问：“她叫什么名？”赵妈妈回到：“花名叫连翘。”顾飞只笑：“我问的是真名。”

赵妈妈觉察有戏，答道：“顾爷何不亲自问她？”

赵妈妈只使了个眼色，姑娘们便七嘴八舌退了个干净。走过屏风时还多有不屑地往里面瞧了瞧，叶元能理解她们，出身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干这行又多有困顿，能找到有分寸的客人并不容易，还叫自己后来者居上。不过多想无益，叶元已经学会了慢慢把这点对于别人的同情压在心底，毕竟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他人，明明都是一样的处境。

顾飞向着张其也出声：“你也先在外面等等我吧。”张其倒是惊讶：“你俩有啥话还得背着我说？咱俩之间还有忌讳？”顾飞无奈拱了拱手：“我的小爷啊，您就先出去吧，不是要紧事我什么时候躲过你？”

张其倒也听话，听了这话只把枪拍在桌上，道：“咱们刚收下这片地，你行事一向稳妥，我也不多嘱咐，多加小心便是。”

顾飞只点头，厢房内此时寂静万分。

叶元只听得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砰砰作响，脑子里七零八落地组织不起来一句话，又觉乎是不是应该撤掉屏风，出去行礼，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