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发现。
汇合的地点在城内的客栈,当日夜晚,玄袍无声掠过半空,尹新舟正伏在案头写信,忽然见到房间内的烛火晃了一下,紧接着便发现身后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
房间内的窗户大敞着,带出丝丝缕缕泛起寒意的夜风,而从窗外到自己背后,整个过程当中竟然一丝响动都没有发出来。
尹新舟:“……师兄你走路不带声音的吗。”
这等身手,如果刚刚是来暗杀的话,自己的脑袋估计已经飞出去两米远了。
而蒋钧行则是略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桌上除了信和未干的墨汁以外,竟然还有两个油纸包裹着的水煎包,在空气当中散发出一股油润的麦香。对方的头发用一根红绳简单束着,衣服也全换过一遍,如今看来真像是个家境优厚的凡间姑娘了。
他无端开始思考,据说师妹在踏入霞山的山门之前有很长一段在山外求学的日子,用整整十四年的时间来学习凡间百工,兴许那些个日日夜夜里对方便是如此时眼前一般,在如豆的灯火下握一支笔。
尹新舟摊开手,手掌心当中放着一颗漆黑色的丹药,和当初缴获而来的那种如出一辙。
“明天傍晚,他们三个便会出现在这座城的出口处。我今日装作对这种弹药犹豫不决的样子在城内打听了一番,据说那浑沦派和仙门大家不同,都是优先招些身强力壮正值当年的人,若是些年龄合适又看着健康的,获赠丹药的概率便比旁人要大一些。”
蒋钧行略微皱眉:“除此之外呢?”
“附近的镇上已经有人愿意跟他们走,我旁敲侧击地劝了劝,结果没能劝住,反倒险些遭了顿数落。”
尹新舟说:“这种传销——不,这种宣扬门派的手段对家境贫寒且难出头的凡人而言极有吸引力,不乏有人愿意豁出性命去搏一搏前程,若是按照一个城镇便有如此多人动心来估算,浑沦派估计已经暗地里发展了好一段时日。”
一个不对劲的消息,外加一个坏消息,蒋钧行想。仙门大派收弟子往往年龄越小越好,优秀的苗子往往都是总角年间,这是因为不论是练剑还是许勤都需要童子功从小学起,而凡间的基础教育也普遍弱于仙门,从小学起打下的基础也更为牢固。
而浑沦派这种放弃孩童而取青年的做法,就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他们仿佛根本不在乎门内弟子的基本功究竟扎不扎实,十几二十岁再去学剑是否已经来不及,而是需要投入门内的弟子立刻马上就能够听令行事,为门派效力乃至效死。
一场演讲的过程当中散出去了十枚丹药不止,按照他们口中三七分的成功率,假设这些人回去之后每一个都服下了丹药,那么此次至少能够招来七名新的弟子。
而倘若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像这样不吝出身在市井街头招人,又能保持如此迅猛的纳新效率,理论上,浑沦派的弟子数目应当会达到一个十分可观的规模,至少不至于一直藏匿在仙门大派的眼皮子底下不被发现。
他对算学不算精通,但从师妹那儿也学来了些许有用的皮毛——如果一件事情的发展不符合“数学逻辑”,那么就肯定会有其他的限制条件藏匿于其中。
“比方说。”
蒋钧行开口:“他们门内的许多人都藏匿在一处极为隐蔽的秘境当中,不常出来同外界交流,因此各大仙门弟子在之前都一直未能探查清楚。”
他看着尹新舟的眼睛,迟疑了一下:“又比方说……”
“——他们都死了,活下来的人数比这些人公开的数据要严酷得多。”
尹新舟说:“你是想说这个对吧。”
蒋钧行点了点头。
不论纸面上如何推演,手算为虚,眼见为实。尹新舟从桌子底下翻出一个箱子来,取出来的全是新买的衣服,以“你这样太过扎眼”为理由催促对方换上,于是很快,蒋钧行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表情颇觉不适应地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尹新舟眼前一亮,平日里总见对方穿那种门派制式的衣服,如今可惜自己手头没有手机,不然的话应当拍张照片来留作纪念。
群青色的圆领窄袖将手臂和手肘的轮廓衬得很清晰,但这样穿有个很明显的缺陷,那便是乾坤袖不能再用了。
“市面上一时也买不到更合适的成衣,情形紧急,我也只能按照印象当中的身量粗略挑了挑……”
她有些不好意思:“到时候你的剑先放在我这儿?”
“无妨,若是真戴了那样一双袖子,反而容易遭人怀疑。”
蒋钧行随意看了看房间当中的陈设,真到了关键时刻,他现场卸条桌子腿下来都能当剑用,树枝这种东西更是随处可折。如今自己的修为已到玉衡,剑路更是至臻化境,断然不会再出现当日里秘境时那般丢人的场面。
随后两人粗略地对了一下口供,尹新舟又整理了一会儿到时候需要使用的符咒,便一大早和蒋钧行一同出现在了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