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杀在低保宿舍逼仄的天井中,当时还没死透,瞳仁里流窜着疯狂的血红色,安隅自高处,在那重重红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后来听人说,红瞳是兔类基因的体征,那人就是因为瞳色变化被认出来的。
机舱的玻璃映着安隅浅金色的瞳仁,他又想起少尉的临终指控了。
他轻声问道:“长官,您知道兔子安吗?”
秦知律摇头,掏出终端查询。
安隅心想,或许兔子安是从54区外逃的另一个畸变者,小女孩说人类没抓住过它,那自然也不会研发出相似的畸变波段。如果自己真的处于隐匿畸变期,连诱导试验都诱导不了,那最有可能就是兔子安的同类。
毕竟凌秋说过,畸种看他一眼他都可能畸变。
秦知律对着终端蹙眉,“资料显示你已经十八了。”
安隅思维卡壳了一下,“是……遇袭那天刚好满十八。”
秦知律思量着,“大脑说你缺失安全感。看幼稚的东西,会让你感到安全吗?”
“什么?”安隅没听懂。
“律!”祝萄在前面喊道:“信号已全部丢失!”
秦知律起身,“准备盲降。比利跟我们去外城拿能源核,其余人内城降落,隐秘寻找超畸体。”
“是!”
“是。”
飞机缓缓降入瘴雾,53区终于进入视线。
“拿回能源核是任务底线。底线之上,尽可能拯救平民。”秦知律看向窗外死气沉沉的城市,“但愿这里还有值得拯救的人。”
*
安隅才离开三天,53区已经彻底变了样。
曾经拥挤嘈杂的饵城此刻空空荡荡,电线倾倒,灯火尽灭。
空气中有股说不出的气味,像混杂着鲜血、霉菌和污水沟里的腥物。
有如死城。
“长官,能源核是什么?”
秦知律踏着积水,“封装起来的过剩能源。一颗能源核可以支撑主城穹顶运行三年。一旦世界加速恶化,能源断供,它就是人类提前为自己封存的三年时间。当然,前提是穹顶系统那时依然有效。”
安隅忽然想起摆渡车上的军人——53区从没被主城关注过,最近却突然出现了一些军官。猜什么的都有,唯独没人能想到上峰会把人类备用能源藏进这座卑贱的饵城。
天上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落在地上发出粘稠的流淌声。
秦知律抬手接雨,皮手套在掌心蘸了蘸,捻起一颗小小的胶状物。
比利在一旁咕哝道:“这雨不太对劲。”
一滴冰凉的雨水砸在安隅的锁骨上,他冷不丁地眩晕了一瞬。
这感觉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之前什么时候有过。
比利小声问秦知律:“您真的不怕他被感染吗?”
“不怕。”秦知律眼也没抬一下。
比利立即向安隅投来同情的眼神。
凌秋之前看被小孩丢弃的玩具,好像也是这种眼神。
安隅拭去锁骨上残余的雨水,“雨里有东西吗?”
“你已经被它蛰了。”比利叹道:“守序者通常不会被低级畸种二次感染,但你只是个弱小人类,一旦接触到畸种,必定感染。”
安隅有些茫然,“什么东西蛰了我?”
比利向远处扬了扬下巴,“大概是那玩意的幼体。”
长巷另一头微弱地闪烁了两下,像刚刚熄灭的灯丝。
借着那丝消逝的亮光,安隅这才发现有个人影趴在积水里,摊在地上的四肢反复舒张、蜷缩,片刻后,没骨头似的上半身缓缓从地上揭了起来,然后是大腿……
风卷着血腥和雨腥荡遍长巷。
那家伙的双脚在积水中软绵绵地拖行,拐过街角时,后脑勺缓缓亮起,几秒种后又慢吞吞熄灭,像盏呼吸灯。
亮起时,整个脑壳都变成透明,一颗皱巴巴的脑花在里面抽搐,弥散着一簇簇粉色烟雾。
比利低声道:“雨里全是有基因融合能力的水母,蛰人后就获取了人类基因,迅速变成人型水母混合畸种,估计能自由切换形态。”
他用终端探测了雨中的水母幼体,“基因熵只有300多?见鬼了,这么低级的畸种应该有很漫长的意识形成期才对,不该这么快就对人类动手啊。”
安隅抬头环望四周死寂的高楼——53区是贫民比例最高的饵城之一,除了必要的睡眠时间,没人会愿意呆在逼仄的家中。
如果这三天来一直在下水母雨,事情就严重了。
电线杆上忽然掉落一坨透明的水母。
这只水母已经有拳头大小,柔韧的触须同时扒住安隅和比利的手臂,不等他们甩掉便已刺入皮肤。
眩晕再次来袭,比刚才更猛烈,安隅意识模糊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