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元家就接到了赵家帖子,邀元夫人及元行冲之子元琰、客居元家的祾歌过宅一叙。
祾歌翻都没翻开,直接把帖子随手一扔,哂笑道:“这赵家真是好大的官威,哪有召上官问话的道理?”
符华章在一旁陪着笑。
祾歌拿起炭笔,铺开细绢,一边起稿一边道:“由此可见,这赵家在此地作威作福,究竟到了何等猖獗的地步。”
符华章于是问道:“公子有何打算?”
祾歌只是笑了笑。
既然已经被盯上,那他就干脆无事不出门的好。刚好把这件事情交给元行冲,看看他办事是否得力。
其实他昨晚就有些后悔了。他一个人堂堂亲王,查找细节的小事交给下面人就好,有什么必要事必躬亲?但是他到底被前几天的事情激起了脾气,所以这才犯起倔,花费整整一天去翻故纸堆。
他的时间很宝贵,不应该花费在这种小事上。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午后元行冲叫他前去旁听问话时,他还是二话不说就赶了过去。
经手的人牙子名叫杨大贵,是个青年人,干瘦黝黑矮小,手臂很细,肚子却大,眼白很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让祾歌本能不喜。虽然穿了新衣服,但是指甲缝和牙齿都是黑黄黑黄的。他觉得这人长得贼眉鼠眼,又觉得这人身上会不会很脏,于是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那人身边的衙役瓮声瓮气地喝道:“这就是刺史,还不快把你知道的全部从实招来!”
站在人高马大的衙役身边,杨大贵就更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耗子。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颤抖着说:“官人明鉴,小人……小人只是入了牙行,买卖过几个奴婢,不曾作奸犯科,也不曾为非作歹啊!”
元行冲道:“我只是问几个仆人的下落,你不必如此紧张。”
杨大贵瑟瑟发抖着应“是”,站起身来。
元行冲便问:“我来问你,三年前赵司马家中大肆发卖下人,经由刘婆子之手带出赵宅之后,可是转卖给了你?”
杨大贵眼珠子转了转,有些中气不足地答道:“这……各位贵人宅中买卖丫鬟,是常有的事,官人到底说的是哪一件?”
元行冲脸色一沉:“大户人家往往入者多出者少,你说是哪一件!”
杨大贵差点又跪了下去,连声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想起来了,那年确实发卖了不少下人,主家要求卖得越远越好,这几经转手,小人也不知道下落了啊官人!”
做这一行的,大户人家的糟污事他可见了不少,力求不该问的不张嘴,不该看的撇开眼。既然主家要求卖得远远的,他只管照做就是。为的就是日后问起来,不要与自己扯上干系。
元行冲又问:“那你将这些人出手给了何人?”
杨大贵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小人将这些人卖给了一个叫刘文达的人牙子,可是……可是此人,去年就因为喝多了酒,跌进河里淹死了。小人实在是不知道这些人的下落啊!”
这可真是巧了,唯一的知情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奇死去,倒像是在遮掩什么。
可是这样,线索却又断了。
元行冲挥挥手,命杨大贵退下,压低声音对祾歌说:“今日赵秉文亲自来拜访,请求把赵贺氏母子的尸首接回赵家。既然赵贺氏已死,此案也当了结。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赵家的意思是就当做意外处理。公子你看……”
确实,既然不能验尸,那赵贺氏就只能以畏罪自尽论处。
可是他不甘心。哪有颈部毫发无损的自缢?
只是,无凭无据的,他怎么能断言赵贺氏不是自尽?
万一她真的是气管受损呢?
元行冲要去处理公务,跟他告别之后去了大堂。他在自己住的的小花厅来回踱步,思考着对策。不多时,下人通传,称燕筠青求见。
燕筠青肩上满是落雪,一进来,连斗篷都顾不得脱,急急地说道:“赵贺氏很有可能不是自尽!”
祾歌慢慢地说:“你也说了,只是有可能。”
燕筠青摇头:“那是因为我们学——学医的要讲究证据,一分证据一分话。”
祾歌问道:“那么,你的证据呢?”
燕筠青咬咬牙,决绝地道:“证据就在赵女——不对,在死者身上!”
“我们无法验尸,”他伸手示意燕筠青坐下,“本地百姓对赵家的惧怕你也看到了,仵作不见得会配合我们验尸。”
燕筠青一拍条案:“那我来!”
祾歌挑眉:“你?”
“当然!”燕筠青傲然道,“我可是医生,正常的不正常的什么样的人体没见过,就算把人拆碎了,我也能把骨头碎肉拼回来,还能给缝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下葬!”
顿了顿,她却有些心虚地补充了一句:“但我只能看出来受伤和有什么疾病。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