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碰没的。”
杨大贵整张脸黄的渗人,闻言只是叹了口气。
他妹妹还没嫁人呢啊。
当年他们阿爷走得早,老娘带着他们过活,他那时候大一点,就天天下地,给富裕点的人家劈柴换人家家的牛,春耕时借来耕田。后来老娘上山挖野菜摔瘫了,为了给老娘救命,家里的地典出去一大半。他想着剩下的地就算不多,凑凑活活也够他们四口人吃喝的,更何况马上他和弟弟就要分地了。可是地是分了,税也要交啊!今年这加一块,明年那添一点,几年下来,他家的地居然全部抵了税了。
就连永业田,也被县上的官们吃干净了。
没法子,他还有弟妹要养,干脆走了点门路,去牙行跑腿去,谁知道那股钻济劲儿被人看上,尽管在贵人们面前低三下四,钱可不少拿回家啊!
他拿着这钱给老娘体体面面地送走,又起了三间瓦房,恰好弟弟瞧上了邻村的小闺女,就先让给弟弟娶媳妇。
没事儿!他钻济,弟弟那一副憨样子,他这个做哥哥不操心,还有谁能操心呢?
弟弟搬出去之后,他望着空落落的土胚房,心里总是不得劲儿。越是不得劲儿,就越想酒。
吃酒!
酒是好东西呐……醉了啥都不用想……但是还得醒,没——没事儿没事儿,醒了,再吃一坛子!
现在这些酒都被吃到他身上了,他就是个肉做的酒坛子,走一步,肚里的酒就“哐当哐当”响。
他拍拍自己的肚皮,没事儿!不就是肚子里存了酒吗?他用剪子把肚子豁开一个小口子,让存的酒全散出去,人就好了,吃什么药看什么医生!
天黑了,他哄着妹妹睡下,又不想肚子里的“酒”脏了被褥,干脆往西去,去那个老货那边,先把肚里的“酒”卸了再说。
夜深了,元行冲结束应酬,揉着太阳穴向书房走去。
私自开棺验尸,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暂时平息赵秉文的怒火。
饶是如此,赵秉文仍然扬言要参上他一本。
真让人头疼。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雪被下人清扫得极干净,月亮很低,照着梅树上的花枝影影绰绰的。元行冲拢紧身上的披风,觉得冷气吹得脸颊有点疼。
到底上了年纪啊。
他感慨着,已经走到书房前。身边的书童为他打起帘子,元行冲刚走进去,还未来得及感慨一下室内的温暖,油灯忽然被人点亮了。
他面前,站着一个容貌英俊、丰神俊朗的白衣少年。
此人正是苏戎墨。
苏戎墨合上火折子,退后两步,让出身后站在窗前观月的少年亲王。他头戴赤金麒麟小冠,身着缕金云曲瓣宝花纹玄色织锦开骻圆领袍,腰系十三环蹀躞金銙白玉带,上坠和田白玉子辰珮于左,蹀躞七事于右,足蹬乌皮六合靴。他的右手按在错金佩刀斩星刀上,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含笑道:“元刺史,你这窗外梅枝疏斜,倒是好景色。若是梅树再细一点就好。留白不足,未免有些局促。”
元行冲拿不准他的意思,于是道:“公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可是有事要说与下官?”
祾歌只是微笑:“无事就不能来你这里坐坐吗?”
他转过身来,十三环蹀躞金玉带完完整整地展现在元行冲面前,微微偏头,微笑。这是一品大员才有资格佩戴的物事,更是他亲王位份的象征。
元行冲摆摆手示意下人退下,苏戎墨立刻走到门口守住房门。元行冲前趋两步,再拜叩首:“下官娘子关刺史元澹,拜见大王。”
祾歌抬手虚虚扶了他一把:“元刺史,请起。”
苏戎墨上前和他见礼:“燕王友苏戎墨,见过元刺史。”
元行冲对他点点头,脸上露出少许尴尬的神情,不卑不亢道:“下官不知大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大王恕罪。”
“有失远迎?”祾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说,“元刺史不是一直以侍奉上官的态度对待本王吗?”
祾歌平静地说:“我早该想到的,狄公就算是元刺史的门师,他的外孙拜访,也不必刺史亲自接待,整日陪伴左右。作为晚辈,理当是我去拜访刺史和夫人,平常应当陪客的该是府上的公子。做长辈的随叫随到,这不符合常理。堂堂封疆大吏,也不该对一个无知少年言听计从。”
“除非,你知道我是你的顶头上司,那么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所以,你是从什么地方认出我的?我的容貌,还是眼睛?”
他的容貌确实脱俗,但这并不是元行冲最开始发现他身份的原因。作为四品官员,他并没有近距离接触皇长孙的资格,因此他如实道:“是仪态。”
“仪态?”
是的,是仪态。
自皇长孙十一岁就职奉宸卫,每逢大事,他的位置一定在皇帝身边,不是左手边,就是右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