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厨房?”杨允麟摸不着头脑,“咱们奉宸卫,尤其是备身们,都是六七品,公厨房的供给都是按照两升白米,一升一合面,一升酒,三勺油,五盘菜来供应的。”
祾歌随手将考核簿放在一边,心平气和地问:“我们奉宸卫和其余诸卫不同,不管是亲卫、勋卫还是翊卫,他们的卫士都是从二十岁开始招人。可我们的卫士都是十到二十岁的少年郎,要练武、读书、站岗,还在长身体,这点饭不够吃的。”
他仔细想了想,问道:“千牛备身王无择,我记得跟你是一班轮岗的,你们一桌吃过饭吧?”
杨允麟缓缓点头:“大将军王孝杰的独生子,我当然记得他。他高大精壮,一顿饭能……”
说到这里,杨允麟卡住了。
“他能添五碗,一个人能吃一斤多的饭。”祾歌平静地说,“这就是症结所在。”
卫士们都吃不饱,怎么可能出成绩呢?
杨允麟琢磨着,不由得问他应该怎么做。
“先去查账,一般来说,奉宸卫的公厨餐费不会少,至少吃饱是肯定的。”祾歌慢条斯理地说,“以前实在没钱的时候,我会自己贴一点,保证让卫士们都吃好。”
杨允麟一下子镇住了。
钱不多,但是让他几年如一日的自掏腰包给整个卫所加餐,他拿不出这份钱。
他不像祾歌,良田万亩,食邑万户,他只是一个没有爵位的小公子,祖父的爵位收入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分到每个人头上就不能让他挥金如土。
见杨允麟怔住,祾歌暗自摇头。他到底还是缺历练,这点钱都会被吓到。想到这里,祾歌又提点了杨允麟几句,然后把千恩万谢的杨允麟送走了。
送走杨允麟,他才命人去请出内室的三位小娘子。
薛崇礼和杨允兰没领实职,对他俩的谈话一窍不通,跟他说了几句,薛崇礼就拉着杨允兰继续去鼓捣香膏去了。
燕筠青看着祾歌,欲言又止。
“怎么,你也遇到难题了?”祾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燕筠青沉默片刻,才低声说:“被太医院为难了。”
有唐一代,内医局实际上才是御医的驻地,燕筠青是内医局的御正,属于听调不听宣的人,更准确来说,她就是女皇的私人御医。太医院实际上更多是集编纂药典、修编法规、培养医师为一体的地方。太医院院正更多是官员而非医师,这种人看不惯燕筠青,觉得她一个弱女子,以及笄之年担任医术第一人,会让他们抬不起头。
因此,他们总是有意无意针对燕筠青。
就像这次,有一批御用的药材出了问题,太医院正和内医局正一起来找她,想让她帮忙顶一下罪。
“燕御正,你是内舍人面前的红人,出了事也有人保。要是让那个谁把罪名坐实了,她不光得脱了官袍走人,还会被活活打死!”
说到这里,燕筠青愤愤不平地说:“那家伙不能被打死,我就该被打死是吧?”
祾歌敛眸沉思,问道:“你告诉婉儿姑姑了吗?”
燕筠青摇头,讷讷地说:“她那么忙……”
确实,这件事也不大。如果连这种小事她都摆不平的话,那燕筠青医术再好,也只是个小卒子。
祾歌沉吟片刻,又问:“你确定你没做错?”
“我都没沾手!”燕筠青斩钉截铁地说,“那段时间我都不在京城,我和你一起在河北道呢。”
“只要你有证据完全没错,那就把事情闹大。把能搅浑的水都搅浑,只要事情摆在台面上来分析,那么就没法包庇谁。”祾歌淡淡地说。
顿了顿,他说:“以后要长个记性,事事留档,每天写个百八十字的总结,也花不了你多久,但是要有记录。我在奉宸卫就是这样要求的,自己也是这么做的。这样别人想给你泼脏水,你也能拿出证据保护自己。”
燕筠青若有所思。
“这个办法是陛下教我的,她刚入宫的时候也被人这样坑过。然后她就选择闹大了,最后反正她是没输。”祾歌声音低下去,又道,“别怕,吃一堑长一智,陛下当年比你还单纯,要不然都不会被哥哥扫地出门。她现在不也练出来了?既然都知道陛下疼你,婉儿姑姑疼你,那就好好用起来。反正你也没偷没抢,你是堂堂正正获得陛下青眼的,你靠的是你的医术!”
他笑了笑,把最后一句咽了下去。
那句话是,大不了还有我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