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烧地龙,根本没机会拧柳笛玩。每次想起要折柳笛,柳叶子都快长出来了。”
“那宫里的人岂不是没玩过柳笛?他们都不好奇吗?”
“我家主子玩过,他会来这里越冬避暑,我给他折过。”苏戎墨不再折柳笛了,他拿柳条编小篮子,一边在背后说祾歌,“结果,他嫌弃声音太尖锐刺耳,耳朵不舒服,就不许我当着他的面玩了。”
“他可真难伺候。”
“谁说不是呢。”苏戎墨随手折了几朵梅花,簪在柳枝篮子上,嘴上却不停,“当年我刚进府的时候,师父说我们皇长孙府不同于一般的地界,规矩大得很,我还怕留不下来。别人留不住,还能回庄子。我呢,我是捡来的,本来就东家一顿西家一顿,我要是留不下来,只怕就得睡大街。”
“那个时候,我可真怕他。但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他是骄纵,但是相处起来还不坏,比庄子的庄头还好相处。”说到这里,苏戎墨似乎想起了什么,咧开嘴笑了笑。
燕筠青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生动的表情,不由得愣了一下。
记忆中,他就是站在祾歌身后的背景板,脸上永远保持着浅浅的微笑,比起活人,更像个面目模糊的影子。
和苏戎墨道别之后,燕筠青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虽然她总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或许是被挑起了不好的回忆,让她有些惊弓之鸟吧。
她没有多想,念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准备回房。但是还没走多远,她忽然听到了两个仆从的议论:“刚刚那是阿鼠吧?”
“我听那个女的叫他苏王友,就是那个贼。”
“也不知道他还偷不偷了。”
“狗改不了吃屎吧,他小偷小摸也不是三五年了。”
这一刻,燕筠青真的很想冲出去骂他们。但这是祾歌的山庄,也是祾歌的家事,她也不好擅作主张。想了想,燕筠青还是决定将这事告知祾歌,让他定夺。
她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次日一早,就迫不及待地去找祾歌告状。
“说戎墨是贼?”祾歌挑挑眉,似乎毫不意外,“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喜欢拨弄口舌,这群人不过就是嫉妒戎墨而已。等他回来,让他自己处理就好。”
燕筠青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她才问道:“苏王友他……”
“他小时候日子过得不好,不过都过去了。”祾歌笑笑,“他的事,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我胆子小,害怕说了惹他不高兴。”
燕筠青终于明白那股怪异的感觉从哪来的了。
离开了狄仁杰和女皇,祾歌的性格似乎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而且,在这种戒备森严的环境中,他似乎表现得太松弛了。
这不符合一个被刺杀的人的表现。
疑点一旦被提起,燕筠青越想越觉得不对。
她深夜来找祾歌,苏戎墨作为祾歌身边最倚重的左右手,一不问祾歌的伤势,二不问祾歌的病情,反而带着她去编花篮、折柳笛。这种举动,也太过反常了。
看到她探究的眼神,祾歌从容地笑了笑:“确实,我也是想借此机会,好好听你说说那个能把我旧病养好的方法。为此我还支开了戎墨。”
“我可以生病,但是周围人不能乱说。从某种方面来说,失魂症也算是隐疾的一种。”
燕筠青沉默片刻,忽然道:“我觉得你心里的事太多太多了。”
“谁心里的事不多呢?”祾歌不置可否,又把话题绕了回来,“总之,避开长辈们之后,我总算能,不对,总算是敢说话了。”
“面对狄公也不敢?”
“不敢,他也是长辈,他永远不会蹲下来看我的。”祾歌苦笑着摇头,“要么是我以学生之礼跪拜他,要么是他以臣礼跪拜我……总之,让他抱我一下,陪我一会,都是可以的,但是让他听我说心里话……”
他沉默了很久,才说:“他是长辈,他不会听的。”
燕筠青很想说,你都没试过,怎么会知道,又忽然想起他被烫伤的手背和嘴唇,不再说话了。
“儒家喜欢把人分三六九等,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样从小教出来,下等人就没有勇气在上等人面前说话。在皇帝面前,我先是臣才是子;在老师面前,我先是王才是徒。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大概在皇帝面前听话就好了,我也确实很害怕她。在老师面前……”他犹豫不决,良久,才轻轻地说,“只要我够乖,够可怜,他就会对我好,就像很多时候,只要我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然后撒娇,就会有人对我心软,帮我的忙……我何必要惹那些人不痛快呢?”
“我只想吃好睡好就够了,这个样子,他们不是挺喜欢的吗?”
“我不找他们求救……有什么好求救的啊,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别人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还有,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