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宛如幻梦(1 / 3)

承光二十四年,太子薨逝。东宫空悬,深藏数年、波澜不惊的北乾朝堂终于像沸滚的水,人心翻涌动荡。

世人皆知,当朝官家得位不正,但这也并非稀罕事儿,但凡活得久的老人都清楚,身处权力之巅的赵家人手脏,多多少少沾着亲兄弟的血。

如今剩下的三位皇子中,总会诞出新的赢家,君临天下。然后在蚀骨灼肉的疯狂下,于金碧辉煌的酣梦中,永远独自拥抱彻骨冷寂。

这是曹姝意被困玦王府别苑、被锁链幽禁的一年后对赵鄞忻的“祝祷”,祈求他一世孤独痛苦。

都说人之将死时,会反复看见生前最快乐的时光,可她闭上双眼,记忆却只能停滞于一年前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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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华美的金线云锦,在污秽阴暗的内狱中犹显突兀,铁槛外的女子显然并不在意弄脏衣服,而是逐渐蹲下身子,只为了更清楚地同狱中之人对话。

“曹姝意,其实我一直很怕你。从你初次立于玦王殿下身侧时,我就怕你……怕你终会俘获他的真心。”

陈妤仪的表情不悲亦不喜,仅是望着监牢内的女子,眼前便好像燃烧起真挚与无畏的烈火,让她不禁自问这世上是否真有从不动摇的人。

“可惜,连我也错看了他,能触碰到帝王之位的赵家皇子终究是无情啊。”

狭窗中漏下数道幽晦不明的晨光,在少女岣嵝蜷缩的娇躯上缓缓凌迟,一双纤纤素手早被折磨到鲜血淋漓,如今正全力撑起身体,捧着一碗白粥,露出半张依旧柔美的脸。

“你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也不多带些好吃的,牢饭很难下咽。”曹姝意的嗓音绵软如游丝,她是真的太饿了,挨饿比挨打更难捱。

瞧着眼前女子早已身处火热水深,却还惦记着吃食,陈妤仪不禁冷嘲热讽。

“别忘了,我俩可是敌人。曾经明争暗斗、互坑互害、撒钉喂毒,给对方使过的绊子能摞成山。你也不怕我在你的吃食内下毒?”

“我信你不会害我呀。”曹姝意弯眼莞尔,即便被踩烂,烂入泥中,她的笑靥仍然似新月皎皎,“谋害高参政嫡女,陷计太子坠马,毒惑琅王。此三件事,每件都能让我死一次,可我却还没死,你猜为何?”

她早已认罪却未行刑,自然是因为背后水深,连求死的路子都被断了。非要吊她一口气,还不是因为她的父兄还守着北疆,官家得用着她的一家人。

陈妤仪不答她,反倒换了个话茬,唇角勾起笑靥如花,“下月初,我便要嫁入玦王府了。”

曹姝意喝粥的动作停滞,神情稍黯,仿佛天地都在静谧崩塌,“恭喜你得偿所愿,能与玦王殿下白头偕老,到那天记得送酒给我喝。”

“你知道,我从不奢求玦王殿下的真心,所以我自然不会像你这般痛苦。”

陈妤仪起身拂裙而去,大概是惧怕这场趾高气扬的炫耀会顷刻崩塌,落得个满地凄凉。

狱中艰苦,曹姝意本以为她会悄无声息地病死冻死在此处,怎料数日之后,铁槛外突然有人扬声道:“曹三娘子,贵人来看你,还不赶快起身问安。”

曹姝意眸光闪烁,这几日都被人辱骂“贱婢妖女”、“放诞狎昵”一类,已经许久未听人这样喊她了。仰起头,迎面而来的亮光异常刺眼,照得她看不清来人面目。

但她知道来人不是玦王。

“曹姝意,贵人亲自来瞧你,你还敢呆着不动?!”

“你且退下,我有话同她讲。”沉静凛然的嗓音,熟悉又陌生。

守狱的内侍连连赔笑,本还想再恶言申斥几句,但又拿不准“贵人”的脾气,只得悻悻然离去。

曹姝意往外挪了挪,努力眯起眼睛去细看他的脸,长眉入鬓、凤尾淡漠,欣长而玉立,衣衫上整片繁丽淡雅的缂丝……竟是琅王殿下,赵鄞恪。

“还能走路吗?现在就随我去幽州。”

琅王说话似乎从不带情绪,唯有在她出言勾引时才勃然大怒叫她滚,或是在那荒唐一夜咬牙切齿逼问她“现在可认得我是谁?”“你还会什么花样,都做给我看”。

那个矜贵冰冷、高高在上的四殿下,衣襟领口交叠不乱,只得见薄红沁汗的脖颈,就连冠发都丝毫不乱,捞着她的腰,按住她的肩,竟几个时辰都不知疲倦。

直至破晓,他才低头看她,眉眼深邃,似有掩不住的情涌欲浮。指尖划过,又将她流出的眼泪全然抹除,又低下头细密亲吻,好像她才是他的梦寐以求。

“你若心中没那么多算计,不去帮三哥做许多蠢事,倒也不惹人讨厌。”

没想到最讨厌她、永远都拒她于千里之外,因着秘药才与她亲密无间,却在事后看她苦苦挣扎的琅王会主动相救,叫她不敢相信。

千言万语落在嘴边,只剩一句“奴家如今已是众矢之的,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