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飕飕,拂动着散落在地的枯枝败叶,在空荡荡的石板路上滑行,微微地发出了唦唦唦的响声。
约摸亥牌时分,湖州城里的千家万户,都陆续地熄灭了灯火,一齐笼罩在了黑沉沉的夜幕之下、一片静寂之中。
除了隐约传来的野猫发出的犀利的喵叫声,还夹杂着那狗犬似断非断的呜吠,还有那万籁俱寂本身,自然生成的似有还无的无名声响。
衙门里的灯忽明忽暗,里外几个站岗的累得直打哈欠,有的已经瞌睡了。
这是几个刚刚才聚众饮赌完的岗哨,像平日里一般,进行着日复一日相同而又乏味的工作,仿佛那桌案上的盆景,只是个摆设。
黯淡的烛火,随着那窗外刮来的阵阵凉风,跟着夜班中的人们,一齐打着哆嗦,不停地摇来晃去。
这时,被风声掩盖的另一种声响,隐隐地飘了来,似乎是脚步声……
再一细听,树枝和其上垂悬着的枯叶,似乎也有动静。
衙门里,呼呼的打鼾声、呢呢喃喃的嗫嚅,还有酒水入喉之声,均未能掩盖住那大门外一声尖锐的惊呼。
好几人醒了过来,都互相望了望。
这顷刻间,诸多的声响相互交错,却早已迎来了一帮神秘的人物。
衙门里外胆小的人们,惊愕地颤抖起来,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肯定发生了些什么,而且就在这眨眼的一瞬间……
只听得,空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迅速地穿过了前院的小路,急推里门,进来了。
众人吓得正欲叫唤,却见是外面的那两个值班岗哨。
他俩忙着做手势、打哑语、使眼色、浑身抽搐地胡乱摆动,示意诸人缄口莫语。
诸人面面相觑,会意地点了点头,就像平日赌博时互相出老千的一般。
两个岗哨频频回头看,其中一个慌道:“大门关了没?“
“我忘了,你关了吧?“另一个也慌忙说。
“我也忘了!”
“怎么啦,怎么啦?!”其余人问。
“你们小声点!今晚阎王来了,咱倒大霉了!“
众人皆唬得不敢作声,见其中一个正待要冲了出去,忽又回头道:“他妈的,凭什么我来关?”
“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我……,我怕!”
“你们两个怎么啦?刚才外面是不是有人?”
“人?!鬼!”
众人不怕人,就怕鬼,一听他这么说,吓得几乎要叫唤。
突然烛光一熄,众人果然惊叫起来。
只听得砰地一声响,窗户倏地开了,一个黑影在月色的掩映之下,瞬即飞将入来。
众人回过神来,正欲拔刀,无奈,刀鞘在关键时刻总是无影无踪,只得一齐上蹿下跳,推翻了桌椅,撞倒了烛台,哗啦一声,酒碗连带酒水一齐碎了满地,一片天翻地覆,夹杂着“鬼来啦!”“救命啊!”
忽然,一人喝道:“再闹,就把你们都杀光!”
登时,鸦雀无声,大院静了下来。
俩前面的岗哨颤颤巍巍道:“我们……不干我们的事……“
“你们小崽子听着:敢在事儿成以前打草惊蛇,就是你们县老爷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擅闯衙门……那可是死罪……”
突然寒光一道弧闪,一柄利刃早划了将来,凉风刺骨,鲜血直喷洒了一整行。
诸人唬得瞠目结舌,欲叫而无胆也。
那说“死罪”的人,顷刻间,已命丧黄泉,噗地倒下了。
众人双膝发软,扑通跪下:“俺们只是当差的,大爷饶了小的们贱命!”
抬头见,那人蒙着面,看不清面容。
月光在他那把利刃上一闪,发出了瘆人的寒意,刺得诸人心惊胆裂。
一个前一刻还在的人,转眼间尸横倒地,着实骇然。
“我们……哎呀,我们叫你们别出声嘛……”前面俩站岗的压低声音道。
“衙门里的人,都在这儿了?!”那蒙面人问。
“都……都在这院子里。”
“你们湖洲城很大嘛。”
众人不敢回话。
听他哼的一声冷笑,道:“江浙一带虽繁荣,跟长安城比,还是差了些。”说着撇了撇嘴。
一人斗胆问道:“大爷,从京城来的?”
蒙面人淡淡道:“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别问。”
“小的们……能为爷做点甚?”
“今晚事儿成之前,你们一个个都给我老实待着,不准出这扇大门。”
诸人莫名其妙,心想跟俺们什么关系?
一个问:“爷……是上头派来的?”
“再多问一句,看看刚才的那个甚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