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渐褪,直至完全熄灭,天色已近黄昏。
老楼外水泥墙成焦黑色,玻璃早已破碎,遍布每个角落,门窗仅剩框架,更有甚者,在凛冽的风中摇摇欲坠。
看热闹的人离开了,留在警戒线外的,基本都是和姜藤一样,眨眼间的功夫就失去了家。
姜藤怔怔地站在路口,望了一圈,她亲眼见有人抱头痛哭,不知接下来该如何生活,当然也有亲临现场的领导聊表慰问,承诺将会给予补助与重建……
“姜藤——”
江野一不留神,就看着姜藤像受了刺激般,掀起横在她胸前的黄黑相间的警戒线,不顾一切地往灾后老楼奋力跑去。
迎面而来的风如锋利的刀刃,刮过她的脸骨,一双眼不经意间泛起一圈淡淡的红。她的发绳掉落至肮脏的地板,如瀑布的长发飘散在腰间,她喘息着,急迫地跑回屋。
江野顾不得许多,身后人的喊声他像是听不见,跑楼梯时基本两三级台阶一起迈,着急地追上姜藤的脚步,直至最后站定在门口。
门已摇摇欲坠,江野的脚步似被灌了铅,忽变得很沉重。
他望着姜藤跪坐在化为灰烬的废墟,拖着疲惫的身子,双手按在肮脏的地面摸索,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头绪地摸过那些被火烧到面目全非的东西。
即便手划过尖锐的碎玻璃,血滴落在地,她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她拼了命地找,可怎么样都见不到嘉杭的校服。她急得眼泪滚落,可还是不想放弃,不想承认有关于他一切全都埋葬在火海里,化为了尘埃。
她摸索着,啜泣声隐隐传来,遁入他的耳中。
江焰看不下去了。
他看着姜藤痛不欲生,又拼了命地在苦海里垂死挣扎,她像疯了般寻一个无果的结局,而他的心脏饱受凌迟极刑。
他心疼,又有些不甘心和涩然。他啊,像个旁观者,像个多余的人,就只能看着她为一个人生来又死去。
江焰沉着脸,抬脚,迈过地上东倒西歪的残迹,一步步走近姜藤。
他弯下腰,伸手握住她的胳膊,想要将她从地上拽起,同时压低了声,隐忍道:“别找了。”
江焰的力气大,姜藤稍被拽离地面。
可下一秒她反握住江焰的手臂,她仍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仰头看他,脸上残留泪痕,以近乎恳求的语气,哽咽地说:“江焰…江焰你帮我找一找吧,肯定能找到的,就…就算只有一个,都行,我都行的……”
她保留的程嘉杭的东西都是什么。
他记有笔记的课本,他们的合照,他送给她的礼物,还有那件校服……
又有哪一个能在烈火中存活下来呢。
姜藤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找不到了。
就好像当初程嘉杭死在她怀中,无论她怎么喊,他都不会再回应她一声。
她握住江焰的手臂,掌心的血抹过了他外套,就好像也抚过那颗割裂的心脏。
江焰咬着牙,先不作答,用尽了全力直接将姜藤拽起,蛮横,称不上温柔的,让她站起和他平视。
他攥着她的手臂,越发用力收紧,下颌紧绷着,看她沾有凌乱发丝的脸,他咬着每个字,“姜藤你清醒点吧!你好好看看脚下,有什么啊?!”
“你今天就算把这屋给掀了,程嘉杭的东西没了那就是没了——”
“——你怎么确定就是没了?!”姜藤固执地反问,瞪着他说道。
“那我今天就把这屋掀了,我也要找到。”姜藤狠绝地甩开江焰的手,毫不掩藏地排斥他的触碰。
没人帮她,她就自己找。
她倔进骨子里,尤其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和事,谁都劝不了她。
泪水朦胧了她的视线,她便随意用袖子擦掉,继续蹲在地上,搬开一块有一块倒塌的木块和不知名的家具边边角角。她像迷失在深海,在濒死之际,急切地想要寻找逃生的方向。
烧黄的碎纸片,还残留一角的照片……
她一片又一片地捡起。
这些东西,有很多,是程嘉杭去世不久,宋弥亲自去求了程嘉言好几次。她想把这些东西整理起来给姜藤,想要让姜藤能重新拥有希望。
明明一切都将要好起来了。
为什么又要有一场火夺走她仅剩的精神支柱。
眼泪掉了,她抬手擦。
又掉,她就再用手擦。
反反复复着,天色已坠入暗夜。
她找了多久,江焰就在一旁陪了她多久,渐渐地,他也趋于麻木。背脊倚着焦黑的墙面,眉眼间不藏颓然。
后来,姜藤真找到了。
校服外套被烧得仅剩一边袖子,玻璃砸下后,它被压着,逃过一难。
姜藤发现它时,愣了几秒钟,后回过神,就立马爬过去捡起。她望着袖子上的血迹,忽而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