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清明时的雨总是细细绵绵的,轻柔得不像雨,像一根根丝线,落在布料里,浸润入肌肤,毫无知觉。
至少沈胤晓是这么觉得的。
一只手攥着秧苗,另一只手从中捻来两三根,放入水田里。
绵绵细雨落下,她带了草帽,脸颊上却落了水,不是雨水,是汗水。
腰椎钝钝的疼痛,整张脸感觉有股热气在周围萦绕。
大片的水田就在低缓处,下着雨的天空洁白无瑕,只有她脚下的水田翻涌着泥黄。
终于把手上的秧苗全部解决,弯着腰的沈胤晓直起身子,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背部。
旁边的石坎上还放着一个篓子,篓子里全是秧苗,那是她今天整个下午的任务。
现在已经解决一半了。
沈胤晓趁着直起腰走向篓子拿秧苗的功夫,转头看向另外两个田地里的人。
一大一小,带着相同的草帽,弯着身子。
那是她的爸爸和弟弟。
每个人负责一块水田,沈胤晓已经完成一大半了,估摸着还有两个小时就能弄好自己这片区域。
少女拿好新秧苗,重新走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水田遍布这片平原,附近村子的房屋都只有一两层,涂着白漆,外面贴上一块块微黄的瓷砖。
水田将整片天空映照得像一面镜子,一条水泥路将这篇区域的水田分成两半,水泥路上车来车往。
她继续弯腰,过了几分钟,终于撑不住,直起身子继续拍打着后背。
抬眼就见水泥路上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轿车。
车型和她以前在县里面的那些车子都不太一样,漆油黑亮,有些大,底盘又有些高。
车边站了几个人,有大人有小孩,但是其中一个人让沈胤晓愣了一下。
那是一个看起来和她年龄相仿的男生。
细碎的黑发,带着头戴式耳机,周边的大人们在相互寒暄说话,只有他在望着远处发呆。
雨仍旧细细绵绵地落下,沈胤晓感觉到了春雨的微凉,带走身上些微热气。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背想要抹掉自己脸上的雨水。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早就湿透,湿漉漉的,黏糊糊的,就连被这盖在草帽之下的头发也被热气蒸湿。
那些大人关了车门,带人走上山坡,坡上有着几座坟头,他们在此处祭拜烧香。
少年跟着他们走上山坡,放上几柱香后,继续望着远处,眺望山光水色。
风吹动着他的发丝,衣角,一双眼眸通透宁静,舒展又柔和。
他站在高处眺望远方,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水田下方的沈胤晓。
沈胤晓很好奇他在看些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能看见远处云雾缭绕下似有若无的连绵群山。
山峦相连,起伏不定,像课本书上的水墨画。
但是沈胤晓不知道这些山有什么值得看的。
这只是一些山,一些水而已。
再看向少年,他终于有所觉察,头往下低。
沈胤晓的头也跟着往下低,草帽挡住少女心事,她看见久久未曾动弹,恢复澄清的水面。
水面映照着的面庞,黝黑发红,蜡黄得像一个泥塑的人。
她不敢抬头再看。
沈胤晓继续插秧。
五感在这一刻无限放大,她听见放炮鞭炮声,听见大人们的聊天声,最后听见他们关上车门,驱车离开的声音。
她抬头,水泥路上再也没有那辆车。
不远处,弟弟喊着:“姐,你在看什么?我准备全部弄好了!”
沈胤晓回道:“知道了。”
她不紧不慢,继续自己手上的任务。
两个小时后,雨已经停了,弟弟也已经插秧完毕,提前回家和奶奶一起做饭,爸爸完成自己任务,过来让沈胤晓先回家,剩下的他来做。
沈胤晓没有拒绝,戴着草帽,穿着雨鞋,走在水泥路上,有些心不在焉。
耳边响起摩托轰鸣声,声音由远至近,沈胤晓下意识地往后去看,并且更靠边了些。
谁料摩托车慢慢放缓,沈胤晓听到一个女声:“胤晓!”
沈胤晓看见坐在摩托车后座的女生,是杨悦悦。
开着摩托车的少年面庞俊逸,只是眼神冷漠,杨悦悦坐在他后方,笑靥如花。
少年的车在沈胤晓身边停下,杨悦悦坐在车上,“胤晓,这次放假我说你怎么不来跟我玩,原来是在帮家里种田啊。”
沈胤晓点头。
杨悦悦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我怎么感觉你有些不太对劲,心不在焉的?”
沈胤晓摇头:“没,我刚种完秧苗,准备回家吃饭了。”
一直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