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如果有选择的话,你还会选择花样滑冰吗?”
让所有人刻骨铭心无言以对的那场比赛之后,裴涅禾单独把朱易拉到自己的房间,这样问她。没有叹气,没有用失望的眼神看她,也没有分析总结或者是教训责骂,只是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
朱易的眼睛还是红肿的,哽咽的说不出话,低着头,默不作声,也不愿意迎上裴涅禾的目光。裴涅禾轻轻的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把她拉近了些,慷慨大方的送给她一个拥抱。
“我猜你应该也不想听安慰的话,说什么下次弥补上就好了。那些毫无用处的话,你自己也知道对于现状是无法挽回的。悠悠,我只问你那个问题,如果可以选择,你还会选择花滑吗?”
“……会。”
“朱易,一个归化运动员,站上这个赛场受到质疑是再正常不过了。作为你的教练,赛前没有注意到你的情绪是我的失职,我向你道歉。我知道你滑成那个鬼样子,肯定不是正常的实力,但是事已至此,就不要管它了。接下来的比赛,也别在乎什么其他人的声音,做你该做的。赛前领导谈话和你父亲肯定都说国家荣誉第一,团队第二,个人最后对不对?”
裴涅禾停顿了一下,思考接下来的话适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说,但是都铺垫到这个地方了,不说好像也不太合适。所以她带着绷不住的笑意,和朱易说,
“但是,作为裴涅禾来说,我想告诉你,你才是最重要的。悠悠,开心就好,自己开心最重要,把滑冰当成一场游戏、一次消遣,它不是你的任务,你也不需要完成什么指标——开心就好,其他的都是浮云,挥手就该散了。”
裴涅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对的,可她想不到其他该说的。无非就是什么分析失利原因,总结比赛成果,激励她之后的比赛愈挫愈勇再接再厉。都说烂了。裴涅禾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她记得她当时最讨厌高高在上的安慰了。已经在崩溃边缘了,听到这些话会更难受吧,会憋出问题的。不如快乐一点。
现在是二零二二年二月六号,北京冬奥会花样滑冰团体赛女子单人滑短节目结束之后的晚上。明天紧接着的女单自由滑,上场的选手也是朱易。裴涅禾希望她能把她的话听进去,别把自己逼得太极端了。朱易本来就是一个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人,说起来其实她很不适合当运动员的。但是,已经来到奥运会了,就别说那些了。
希望朱易能回到二零二一年十一月份意大利站大奖赛的状态。
时间过得太快了。
目送朱易从房间里推门出去,裴涅禾脱力般倒在床上,抬起胳膊压在眼睛上遮挡刺眼的灯光。她突然这样想。有点太可怕了,这是她参与的第五届冬奥会了,从十岁开始滑冰,到十八岁第一次站上奥运会赛场,再到二十四岁成为教练,不知不觉间已经为花样滑冰奔波了二十四年。
明明好像当年都灵梦碎的失魂落魄深刻绞痛还在昨天;遇见马龙收获拥抱被太阳光芒救赎的那一天,也离她并不遥远。甚至,有时候半梦半醒间,还在想着早上起来要做些什么点心带到乒羽中心去,想着马龙或者刘诗雯或者许昕又或者其他人,有没有和她点菜。
可能确实是年纪大了,这样疯狂的忆起青春往事。
她捂着脸闷笑,然后无端要哭。
这段万般痛苦又无比令人眷恋的人生,她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在旁人看来“顶级运动员”、“顶级教练”的称号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似乎更像是枷锁。那么多的人出现在她生命中,又悄无生息的消失,让她措不及防的面对着一次又一次离别,她所憎恶的。
因为要练花样滑冰,从小在北京一个人生活,和父母的关系生疏到节日祝福也会忘记,所幸他们有个省心的儿子,也就不在意她了。她和她哥也很久没联系过了。不能够理解的家庭关系,对吧。
因为要练花样滑冰,在国内待不了多久就离开去了俄罗斯,临走前还莫名其妙被拉着演了一出戏。最后她失去了马龙,是那场不精湛的表演的唯一报酬。和国乒队的其他人联系的也少了,和张怡宁几乎是再也没见过。
这样看来,花样滑冰真是讨厌。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又不自觉的紧跟着接了句否定的话。花样滑冰一点都不讨厌。
丁宁:“你干啥呢?”
丁宁进房间就看到裴涅禾躺在床上又哭又笑的,吓一跳,快走两步过来凑近了看她。裴涅禾被突然出现的丁宁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坐起来,反应过来就又倒了下去。
裴涅禾:“大宝贝儿,你怎么还在冬奥村啊?”
丁宁:“看比赛不让看啊?”
裴涅禾:“不是闭环了吗?”
丁宁:“我不是火炬手来着吗,说可以进来,我就进来了。”
裴涅禾:“所以你来我这儿是…?”
丁宁:“来和你睡一个晚上。”
她倒是说的坦荡,裴涅禾沉思一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