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1 / 2)

大雨倾盆的日子,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屋里的灯无力闪烁两下,唯一的光源就此消失。

房间里漆黑一片,余清音下意识地想找手机照明,摸了两下全是空,才想起来现在是零九年。

分明离自己重生前不过十几年,很多事情却遥远得像是上辈子,举目四望熟悉的人事物太少,恍惚得好像变成另一个人。

当然,从某种角度而言,也确实成为了新的人。

借着电闪雷鸣的光芒,余清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十五岁的她长得胖,下巴圆润多肉,两颊有红色的小疙瘩,厚重的刘海几乎遮掉眼睛,嘴唇略有些干巴巴,头发像枯草。

不漂亮的青春期,回忆也显得暗淡无光。

她想不太起来这时候的自己该是什么样,重重地叹口气,摔了一下桌面的课本。

几分钟之前,她还在跟这些早就陌生的知识较劲,企图在离中考还有一年的时间里奋起,然而铁打的事实很难以人的意志力为转移。

她并非是什么天才,上辈子几乎一直挂着学渣的名头,一路成绩平平,考个本科都算是发挥不错,现在看数理化和天书差不多。

究竟老天爷送她回来做什么?她既没有含冤而死,也没有悲惨人生,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颗小螺丝钉,安静地在位置上转动着。

况且像她这样平平无奇的人,又可以改变什么呢?

重生的第三天,这仍旧是余清音心头最大的疑问。

她只觉得命运的选择不可思议,多少人渴望的十字路口呈现在自己面前,她往左一路磕磕绊绊没到头,居然还有掉头去右边的机会。

然而右边又会是哪样的?

余清音没有经历过,她也想象不出来,只能再度叹口气,盯着黑暗发呆。

不过没几秒,安静就被打破。

她弟余海林冲进来:“姐姐姐!我找不到蜡烛!”

蜡烛。

余清音哪里记得这些东西原来该在哪里,毕竟就在今年年底,这座建于她出生时的小平房就会被推倒,父母掏空家底盖起了三层小楼。

旧家的一切对她来讲都很陌生,但细细想来仍有痕迹。

很快,她就从厨房里翻出半截蜡烛来,用煤气灶点亮后,滴蜡油在桌子上作为固定。

做这些的时候她都没讲话,余海林不由得惴惴不安。

他今年十一岁,作为长在姐姐霸权下的孩子,很有察言观色的本领,平常只要瞅着苗头不对,连电视都不敢大声看,这会眼见势头不妙,嘴巴紧紧抿着。

余清音也没看他,毕竟自己尚且一团乱麻没理清,回房间又把门关上。

余海林都不知道谁惹她,静悄悄翻出包薯片,从冰箱里拿出可乐来,坐在餐桌边上慢慢吃。

边吃余光盯着房门看,眼见一丝缝隙赶快藏起来。

他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叫余清音想起来自己这时候在弟弟跟前还是说一不二的人。

再过几年就不太行,赶上余海林叛逆期,讲一句他能顶八句,尤其是他初中念完就要去打工那回吵得最凶。

但外头日子确实难,没有学历和技术更是举步维艰。

余海林在流水线上干了两年,脾气收敛很多,逐渐有大人模样,主动跟姐姐讲和。

再往后,姐弟俩在很多事上成为彼此的依靠。

推心置腹讲一句,余清音偶尔是后悔小时候对弟弟不太好的,她心想现在好歹是挽回的机会,清清嗓子正要开口。

同一时间,余海林从椅子上跳起来:“我记得要煮饭,但是没电!”

他预判要挨骂的各种理由,急于为自己辩白,以至于手舞足蹈。

余清音的内心是三十岁,对小孩子有一种慈爱和宽容,更加反省起自己来。

她好歹大学毕业后就独自生活,从橱柜下方拿出高压锅:“我煮。”

高压锅在煤气灶上发出噪音,她的心思却好像定一点,听到叮铃当啷的钥匙声回头看。

她妈范燕玲风风火火进家门,发梢还在滴水,看到儿女都聚在厨房里:“怎么,站这儿就有饭吃?”

大概是后来三十岁未婚,跟父母的关系势成水火,到了一见面就要吵架的地步。

以至于现在听上去虽然语气也不好,余清音居然觉得尚能接受,她拽弟弟一下,两个人往外走。

当然,不说话也是错。

范燕玲肉猛地往案板上一扔:“一家子就等着我,累死算了。”

十有八九是工作不顺心,到家就拿孩子发脾气。

余清音小的时候每逢此刻总是战战兢兢,现在压根不当回事,扭过头:“你作业做完了没?”

余海林也是个不勤学的,周末的作业总要拖到周日晚上,平常就借口多多,这会更是理直气壮:“没有灯,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