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一样深红的白色云锦,轻飘飘软绵绵坠落到地面,似一朵艳糜又颓败的花。
这朵花无人欣赏,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忽然,一声几不可闻的“吱呀”声转瞬即逝,郭云岫眉梢微动,垂眸,在案上选了一个正红偏亮的颜色:“阿越,你来替我上妆。”
候在一侧的阿越立即上前,熟练又细致地为郭云岫的唇瓣填满颜色,随即,又重新为郭云岫梳理发髻。
阿越的手极巧,不过少许的变化,郭云岫整个人的气质便明艳了不少,真正的有了女子嫁人时该有的新气儿以及灿烂。
郭云岫照了照镜子,满意地点头:“还是阿越深得我心。”
须臾,又道:“都起来吧。”
众宫女纷纷起身,还是离郭云岫最近的那一个宫女首先说话:“娘娘真是貌若天仙,刚刚确实是奴婢们手艺不精,折损了娘娘的美貌。”
郭云岫偏头,看了她一眼,是个小家碧玉的模子:“叫什么名字?”
宫女再次跪倒:“奴婢桐梧,是含章殿的大宫女。”
“起来吧。”郭云岫随手放下香粉,朝阿越扫了一眼,又道,“你们都先出去,我要一个人待会儿。”
鉴于她刚刚才发作了一番,即便此时已临近出阁的吉时,众宫女也无一人敢出声提出质疑。
阿越半推半让地把其他人全部赶到门外,见她们一个个暗地里竖着耳朵的鬼祟模样,阿越抽出腰间的鞭子,响亮地甩了一记:“都退后,娘娘要清净。”
屋内,良久无声。
外头喧闹的音乐声越来越大,屋外候着的桐梧已经耐不住想上前催促,被阿越又一记鞭子退了回去。
“你究竟还要藏到几时?”郭云岫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成戈,没时间了,我快要走了。”
下一瞬,一身灰蓝色布衣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铜镜内。
郭云岫没有回头,只是隔着镜子看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沉默不语,又是良久,郭云岫起身,再度叹了一口气:“成戈,我真的要走了。”
“哐——”佩剑倏然落地,沉重地一声闷响。
郭云岫被人从身后紧紧搂住,男人粗重的呼吸贴在她的颊侧,成戈无法克制地痛苦喘息着:“岫妹,不要走,不要进宫,不要……”
他的身上尽是风雨的冷意潮湿,但身体又是火热的。
郭云岫垂眸,看着腰间紧紧箍住她的那一双手,轻声反问道:“我不进宫,又能去哪儿呢?”
成戈的呼吸猛地一滞,周身瞬间僵硬,郭云岫轻轻一动便挣开了他的手,她转过身,望向他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成戈……”
郭云岫轻轻抚上他的脸,他脸部的皮肤比她掌心还要粗糙,满是长年驻守边关,饱经风霜的痕迹:“圣旨以下,除了入宫,我哪里也去不了。”
她捏了一下他的耳垂,这是从前她常常欺负他时所做的动作,如今再做,心境竟截然相反。
郭云岫放下手,低头不再看他:“你无召私自回京,已是大错,难不成还想拐走一个妃子?”
“你不是谁的妃子!”成戈当即反驳。
好似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成戈的双眼愈发猩红,隐隐流露出痛苦到极致以后的疯狂:“你是我的!”
他握住她的双臂,一字一字重若千斤:“你只能是我的!”
“我们……我们早就互许终生了,不是吗?”
郭云岫愣愣地望着他,忽然,掉了一颗眼泪,她推开他,背过身去:“你走吧。早点回你的边关,做你前途无量的少年将军。”
“不要再对着我发疯了。”郭云岫的气息渐渐平静,她整了整些许凌乱的衣襟,淡淡地陈述道,“你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你我……今生缘尽。”
话音刚落,一身华服的美艳女子已从身前决绝地飘走,守在门口的阿越及时打开又关上了房门。
成戈僵立在原地,一只手颓然地朝前伸出却什么也没有抓住,他如同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良久。
直到门外的吉乐声渐行渐远,成戈恍惚抬眼,环顾她的闺房。
他从不是一个默守陈规的人,这里他曾悄悄来过数次,少时,两个人还常玩偷偷交换礼物的小把戏。
他记得,她常常将盒子藏于妆奁案下。
回忆如同一把利刃,将成戈寸寸凌迟,他的手指缓缓滑向记忆中的地方,压抑的情绪濒临爆发。
突然,成戈浑身一凛,急切地弯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