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头?”葛氏有些犹豫道:“那得用多少块砖啊?”
木头茅草这些山里多的是,还不花钱,砖头要到栗山县去买,又贵又不好运回山里。
听到宋葳蕤要用砖头,侬春琴只觉得她满腹花点子,娇惯得很,山里家家都用茅草棚和粪缸,别人用了几代人了也没事,就她事儿多。
侬春琴一想到买砖运砖请瓦匠样样要花钱,她就心疼钱袋子。她撇了撇嘴,说:“其实就用茅缸也行,村里家家户户都这样,我也习惯了,怀允桐允檀的时候也这么过来的。”
梁以讷知道大嫂就是舍不得花钱,宁愿把铜板捂在坛子里生锈发霉,也不舍得拿出来花。
他垂着眼眸,振了振袖子,说:“既然是我提的建茅房,理应由我出钱出力,母亲和大嫂就不必费心了。”
一听不用自己出钱出力,侬春琴也就没有意见了。葛氏虽仍有些不放心,面上也不好再说什么,想着,大不了自己私下塞些银钱帮他一把。
饭后二嫂主动去洗碗刷锅,其余人各自回屋修养,农忙季节快到了,要养足精神保存体力,准备大干一场。
梁以讷回屋披上外衫,挎上笈囊,走到门边又突然立住脚步,似是想起了什么,折回箱箧边,打开盖子说:“我有些束脩钱压在箱底,还有些学子赠的腊肉囤在黄家,等我卖了攒够钱陪你去砖窑看看。”
宋葳蕤怔了怔,还未答话,他又叮嘱她:“你别跟娘说我挣束脩了,省得她来说我分心。”
宋葳蕤轻轻应了声:“嗯。”
“三哥,你好了没?”楼下传来梁以敏催促的声音。
梁以讷长腿三两步就迈出了门,又在门外止住脚步。他转过脸来,光影照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只听他说:“大嫂有时候脾气冲,我不在家时,你……别跟她起争执。”
说完不等宋葳蕤回话就匆匆下了楼。
宋葳蕤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泛着一丝愁意。她出了门,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莫名的心里一阵发闷,沿着走廊走了几步,扒在栏杆边往外望,两大两小的背影渐渐远去,梁以讷和梁以敏手里还提着允桐和允檀的笈囊。
清早的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将宋葳蕤松散的发丝吹得飞扬。梁以讷像有心灵感应似的,蓦然回头看了吊楼游廊一眼。
宋葳蕤心跳咯噔一下稍稍一滞,不过霎那间就恢复如常。她想冲着他挥挥手,冲着他笑一笑,却还是忍住了,只十指用力地紧抓着横栏,反正他也看不见。
回到屋里打开箱箧翻了翻,里面整齐盘着两贯铜钱,边上还有一捧散钱。宋葳蕤一摸自己兜里,总共就十枚铜钱。
她出嫁时,爹娘只顾着吸她血,连一床棉被都没给她。费巧嘴赔了她八十六文,花了二十文诊药钱,给了王婆五十五文,给了蔡邦一文,等王婆把事办妥了,还得再给她五文。宋葳蕤捏着五枚铜板,这才是她的全部身家。
“咚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宋葳蕤回头一看,二嫂覃文淑站在门外,笑道:“我要去种茄子,你去不去?”
“去啊。”宋葳蕤用衣裳盖住铜钱,又锁上箱箧,解释道:“看天气晴好,想把他的棉衣拿出去晒一晒,等深秋转凉了穿。”
“不急,还早呢。”二嫂打趣道:“我从前总觉得三弟成日冷冷清清的,如今啊,他也有人心疼了。”
宋葳蕤眸光一闪,故意面带羞涩地笑起来,语气里娇羞难掩:“应该的。”
心里紧绷的弦慢慢松懈。
宋葳蕤和覃文淑将一筐茄子苗抬到菜园里,捏起一株小苗举高,透过日光细细端量。都是才长出三四片嫩叶的幼苗,翠绿的叶子,细密的白根,一切都充满生机。
菜园里早就挖好了几排孔洞,宋葳蕤把洞里的土捏得松碎,轻轻地将小苗插入孔洞里,怕它长高后容易倒伏,所以把根部埋得深一点,每一棵都埋得方方正正的。
她和覃文淑分别从两头往中间种,两个人手脚快,不一会儿就在中间接头了。种完一排的孔洞,又种下一排。
二嫂说说笑笑的:“等全都种完后,我们各自数数自己种了多少棵,看看谁种得快。”
四排孔洞很快被种满,筐里还剩六株茄子苗。
宋葳蕤拎起一旁的锹,又挖了几个小坑,边挖边说:“二嫂,这几棵我种了。”
“行,那我去提水来。”覃文淑拎着木桶去井边打水。
等她回来时,宋葳蕤已经栽好了,冲她笑道:“我数过了,二嫂种了十七棵,我种了二十一棵,其中有六棵是后种的。所以,还是你快一点。”
覃文淑扑哧一笑,“我逗你的,你还真的数了一遍。”
只有一个葫芦水瓢,宋葳蕤拿了水瓢被覃文淑一把夺去,“我来浇吧,你去歇歇。”
宋葳蕤也不跟她客气,坐在一旁看二嫂弯腰浇水的身影,不禁感叹:这个家里,她跟二嫂在一起的时候最轻松,跟二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