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青州剑道,巍峨浩荡正青宫。
前来拜学的人排成条细线,蜿蜒半山。
相较前殿,后山寂寥无比。
苍茫青峰高可摩云,砚色浓云低垂峰顶,苍郁云杉藏于冰凌,如利箭悬挂房檐。
屋内,知夏在半温的榻上睁眼,暗淡的火光映出周围朦胧景色。
这是间极为简陋的房,破损的窗用纸简易糊着,屋子中间烧着个火盆,半湿的柴燃起缕缕白烟,沉浮空气里,熏得人睁不开眼。
她撑着身子半坐,额间凉透的巾和掖在肩上的衾同时滑落腰间,仅这一个动作,搅得她五脏六腑俱疼,低头望向疼痛的来源,看到满是鞭痕的身子,眼眸里弥漫起讶异。
她意识到,她活过来了,但这不是她的身子。
世间少有利器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只因她拥有强大的妖力可以瞬间疗伤。
而这具身子不具任何力量。
她忍痛起身,趿拉绣鞋,摸索桌前,那里摆着面半旧铜镜,镜里模糊照出她的轮廓。
她抚额,镜子的人跟着抬手,这不是她。
虽与她七八分相似,眼尾多了颗红痣,整个人气质赢弱,像朵易折的小白花。
她该是死了的,现今这番模样,是为何?
房门被人推开,伴随着咿呀声,朔风穿堂过,她不自觉缩瑟。
她的妖力本就源自极寒之地,不应畏冷,但这具身体截然不同。
太弱了,这是此刻知夏对自己的评价。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她只瞧一眼,回忆如潮,冲刷识海,瞬间涌入的记忆,激得她闭上眼。
再睁眼,她认出眼前人。
谢青辞,正青宫掌门爱徒,笑若朗月入怀,立如芝兰玉树,是微如芥子的“她”仰慕之人。
灵尤珞,二掌门爱女,师门幺徒,天之骄女,备受宠爱,是无父无母的“她”羡钦之人。
她平静望向门口,以不变应万变。
灵尤珞先开口,却不是对她说的:“师兄,瞧人家都能下榻了,”毫不顾忌知夏在场,讥讽道,“还惦记着给她送灵药…”
谢青辞声音清朗,徐徐道:“都是内门弟子,总归有情意在,更何况现在三掌门闭关,知夏是他门下唯一的弟子,原应等他出关再商议…”
灵尤珞不满,手指着知夏,仰头看向谢青辞,语气里满是不屑:“就算等三掌门出关又如何,擅闯禁地,本就死路一条,你为救她,自己也受了伤呢!”
她声音越来越利,震得知夏耳朵疼,她眉头微蹙,抬手抵住耳后,试图缓解蔓延开来的刺痛,这一动作彻底激怒灵尤珞,她高喊道,“她就是个害群之马!”
她扯住谢青辞宽袖疾步往外走,谢青辞抬眸,对上知夏平和的眼,转瞬挪开视线,任由灵尤珞拉他离开。
转身前,俯身似乎和灵尤珞说了什么。
不过须臾,灵尤珞气冲冲地走回来,掷过个八方葫芦瓶落在知夏脚边,忿忿不平大步离开。
知夏弯腰拾起葫芦瓶,小幅度的动作牵动身上的伤,她不以为然,葱白的指尖捏着葫芦瓶,转动一圈,唇边露出丝讥讽。
谢青瓷最后刻意收回的眼神里藏着心虚。
知夏拔开瓶塞,轻嗅了番,是上好的灵药。
而这灵药是好心还是愧疚,抑或是封口,她不得而知。
她是有这段记忆的,禁地“她”的确闯了,可始作俑者不是“她”,对禁地好奇的是谢青辞,“她”不过少女心萌发,关心则乱,制止不成后,心一横跟着进了。
谢青辞身上的伤确实是救“她”而伤的,不过是“她”避影匿形察觉到他身后的危殆,不顾安危的高喊,引发禁地里梼杌瞬间攻击。
再接着,就是这傻姑娘跪在掌门面前,为爱编造自己擅闯禁地,谢青辞英雄救美这摊事。
知夏从未经历情爱,但养育她的妖婉娘因情爱惨死的模样烙在了她心底,她敬而远之。
傻姑娘因为心底那抹微光丢了命,知夏只觉惋惜。
瓶里都是上好的灵药,治疗内伤和外伤的,满满当当一瓶,她盯着药微吁。
她把药搁在一旁,盘腿坐回榻上,梳理原身记忆。
正青宫三个掌门,各自掌管玄天宗、烈火宗、阙云宗。
三大宗门分外门、内门,除天赋异禀的弟子直接入内门外,其余弟子均先入外门统一习正青功法,经习考后进内门,修惊雷诀,荒火诀,弱水诀以气运剑。
不知是不是巧合,原身与知夏同名,是三掌门司珏在山下收的内门弟子,他不似掌门和二掌门广收弟子,名下只有她一人。
按理来说,司珏独收一人,当倾囊相授,但她仅仅是挂个名而已,他甚至连正青宫外门最基本的功法也不曾教习,带她上山后,不闻不问。
原身也努力过,偷学了正青功法,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