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酒店开张前的大采办,北镇抚司这几日陆陆续续秘密抓来一大批罪人。
人是纪凌抓的,他指挥着诏狱的进进出出。这一幕落到陆少知眼中,他皱紧眉头。
“沈曦呢?这次出任务她怎么不在?”
“喊她作甚?”纪凌奇怪道,“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只能在后面出出主意。”
“把沈曦叫过来。”陆少知听罢面色不虞,立即向下吩咐道。
“接下来都是一些不需要动脑子的活,兄弟们早就轻车熟路。”纪凌不知道看没看出陆少知的怒气,在老虎屁股上拔毛,“没必要把她喊来吧?”
“你以为我是想重用她?”陆少知淡淡地瞥了纪凌一眼,甩开他,“北镇抚司不留不敢进诏狱的锦衣卫。”
沈曦原本在队伍的末尾,因为距离太远,被陆少知破例提拔到前列。
一路上,沈曦紧闭双眼,耳边回荡着尸骨的哀嚎。
忽然,陆少知在其中一个牢房前停下,沈曦一时不慎,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诏狱不是什么明亮舒适的地方,相反,皮与血混在一起,惨叫声下隐约有锦衣卫亢奋的鞭挞声。
陆少知开了门,把灯盏移交给沈曦,命她上前看得更清楚一些。
蒋大脸上青与紫的斑驳,下颚脱落,显然他刚刚遭遇了一波毒打。
“军中人?果然硬骨头。”
陆少知摆弄起他的下颚,好心替他合上。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正骨大夫,只能期望患者有宽容大度之心,体谅治疗过程中带来的额外痛苦。
伴随着陆少知的每一次动作,几乎同一时间,他发出痛苦的哀嚎。
如此反反复复几次,治疗初具成效,
“陆行!你这个爹生娘不养的狗杂种,你爹是个窝囊废,哪能生出你这么个狗玩意。你娘当初睡畜生窝才生下你这么个畜生东西。当娘的是个娼妇,做儿子的也靠着娼妇手段卖床上功夫上位……”
腥臭的津液淌进陆少知的手掌,相较于蒋大的谩骂,陆少知更担心这双手还能不能洗干净。
诏狱没有太好的条件,陆少知只能忍着恶心用棉布擦去口水。用剩的东西也没浪费,糊在他的脸上替他搽了恶心的口水,又往青紫的地方用力按去。
“啧,还是武人骂人好听,之前文官骂人反反复复只会那几句,还是你厉害。”陆少知由衷的赞美道。
灯光矮了一寸,陆少知注意到影子的波动。他用手指裹着棉布,沿着喉管往下。眼见着对方头部充血,好似膨胀一圈。
“真没用。”
也不知是在说谁。
“文人喜欢风雅一点的,比如弹琵琶,又比如勾肠……”
陆少知弃了手帕,用鞭子划过他的琵琶骨,由此不疲,一路往下。
“但是你是武将,用不着这些好东西。蒋大人自己做过饭吗?起锅烧油前要处理好食材,用钢丝刷,或者用刀削成肉丝状。尤其要注意不要留骨头,还有牙齿……”
听着陆少知每一句话,身下的人双腿见止不住地颤抖,好似终于忍不住了,泉眼迸发一涓细流。
“啪”的一声,灯盏落在地上,暗室失去了唯一的光源。
沈曦胃里上下翻涌,本能驱使她不顾后果闯出去。一出诏狱,她再也忍不住,蹲在角落里吐出酸液。
有人想要追上去,但镇抚使的一个眼神,便使他止住步伐。
“给你。”
纪凌追出来,递给她一张手绢。
许是起了同病相怜的心思,他安慰道:“第一次都这样,别看陆少知嘴上厉害,但实际上他说的那些根本用不着他就招了。”
纪凌说的也不全对,锦衣卫有上百种刑罚,藏在前人的哀嚎中。
“他是谁?”
沈曦扶着墙,只说了三个字,又是一阵反胃。
“小罗喽,永昌侯义子的准义子,这次行动的小头目。”纪凌惊讶于她第一次观刑,大脑还能思考。看来她的接受程度比他想的还要好些。
他看见沈曦走路也踉踉跄跄,起了恻隐之心,不禁喊住她:“你可以先回去,陆少知不会为难——”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沈曦转头看向他时,目光凶狠。
纪凌如有所感,同样顺着她的视线往回看。
陆少知不知何时出现,抱胸好整以暇地听着。
“你可以回去,”陆少知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但我敢保证,这将是你唯一一次进诏狱的机会。”
陆少知的话看似给了她两个选择,实则结果只有一个。
想想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为了沈家,为了翻案!
当初中秋家宴,她不顾生死拦下陛下,便是为了这个。
沈曦趔趔趄趄地扶墙站起来,纪凌想去扶她,被她一掌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