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路人·叁(1 / 3)

——“这就是娄元川?大叛徒姚之楠的徒弟?”

——“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上市集来?”

自打那路人认出了娄元川,裁衣店的大门就砰的一声关上。后路被断,偏僻的小巷被蜂拥而至的人潮围得水泄不通,更甚者,连街旁的屋顶上还有人堵着,似是在防止这位“大叛徒”的徒弟逃走一样。无论如何看,今日都难以脱身。

被腾腾杀气重重裹住的龙仰芝,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是笑了起来:“同是南齐人,我怎么就不能来?”

——“你还好意思说是南齐人?如今南齐的法修衰落至此,还不是你师父害的!”

——“大伙不知听说没?前几日他和西虞国师那一仗,也不知道为什么中途停战,然后又天裂了!”

——“我看就是商量好的!和当年一模一样!”

——“武修都应该滚到西虞去!”

此话正中龙仰芝下怀,她笑笑,冲人群眨了眨眼,眼底溢出的情绪依旧温暖得不着调:“诸位都是忠君爱国之辈,那为何上战场的不是你们啊?”

“武修若都应该滚到西虞,照这么说,那西虞的国师是个法修,就是南齐人了?”

——“一派胡言!”

——“妖言惑众!”

人群中带头的,是那个第一眼就认出娄元川的汉子,他一身文人打扮,折扇、玉佩文人该有的都有,唯独没有文士应有的气质。

他怒目横眉,振臂高呼:“大伙别跟他废话!一起把这叛徒拿下!”

这些南齐人简直是天才,刚才还是大叛徒的徒弟,现在直接叫叛徒了。

龙仰芝今日穿了件白衣——这是娄元川没有颜色的衣柜中,她能勉强接受的一件,此时的她正靠在墙上,慵懒安静地看着一群南齐平民和民间法修喊得面红耳赤。

娄元川完美清俊的轮廓,加上龙仰芝独有的高雅又不失亲和气质,单看外表,竟是所有人中最像法修的。

说来可笑,这些人虽然一个个义愤填膺,却无人真的敢动手。

稍有些真本事的法修都无一例外被网罗到军营中,而众人肯定也听过他打擂台那日的情形,这等场面,龙仰芝早有料到。

“不就是一个武修嘛!我们一起上,还怕他不成!”精神领袖见状身先士卒,率先拿出了一个木匣子,看上去是个木系法修。

“对!”众人纷纷附和,平头百姓纷纷自觉退到两侧充当摇旗呐喊的角色,而法修则都不约而同凑到前头,掏出各自压箱底的法宝。

每个法修都有自己独特的门道,跟武修有人练拳,有人用剑用刀一样,只不过除了将修为注入刀枪剑戟之中,法修还有许多花样。就如驭兽师、炼器师、炼丹师等流派,便不是用来直接同人对打的,民间也以这类法修为主。

“算了,讲理你们也不听,打架又怕伤到你们。”龙仰芝站直了身子,叉着手上前一步,气势汹汹的众人脚步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

龙仰芝侧头一笑:“既然你们执意如此,要不我们换成文斗?若是你们赢了,我以后便再不踏出澄江草庐一步,但若我赢了,你们以后见我,便要尊称我为娄将军,如何?”

为他们上战场不顾生死的是娄元川,结果回来被说成叛徒的也是娄元川。南齐国人的举动如此让人心寒,龙仰芝作为西虞国国师,本应幸灾乐祸,甚至煽风点火搅动民情才符合常理,但她做不到。

不仅因为这样胜之不武,更重要的是,娄元川他不该承受这些。

就因为他师傅,就因为他是武修,他就一定是叛徒?

可笑。

这一趟来市集,袍子看样子是补不成了,但娄元川的名声,她龙仰芝今日护定了。

自己几斤几两在场之人都心里有数,突然有了现成的台阶,岂有不下的道理。

那领头的问:“赌什么?”

“不是说法修有多厉害,观星、看相、占卜,门类可多了。这几日,我为了打败西虞国师研读了《星经》,颇有所得,昨夜我便试着夜观天象。”龙仰芝指了指头顶万里晴空,“今日午时三刻,有一道惊雷响起,继而会下近半个时辰的大雨。”

——“你开玩笑吧?这么毒的太阳还能下雨?”

——“你一个武修,还研究起星象来了?”

众人登时哄堂大笑。

龙仰芝也不恼,好脾气道:“那要不就按你们法修平日里文斗的规矩,要不就射覆如何?”

射覆,是让旁人猜出覆在器皿之下的物件,自古以来都是文人骚客闲暇时的玩乐活动之一。射覆与观星一样,无需修为,只要用铜币、蓍草得到卦象,再通过对卦辞爻辞的分析,进行解卦。

所谓“占卦容易解卦难”,最难的恰恰是解读卦象,推算出器皿之下物件,而八卦是法修的一门必修功课,于是法修自然而然就占据着优势,据说当年的连山圣母就是个射覆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