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大钟敲响了午夜的十二下,柯小禾听到门外传来下官的声音,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令自己平静下来。
她翻身装作已睡,然而热热的泪水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滴落在枕头上。
徐以秾明知她并未睡着,却也只是轻抚了一下她的发丝,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温柔的吻,然后悄悄地离开了。
柯小禾坐起身,泪水簌簌地流下来,她梳理着自己的情绪。
拭去泪痕,然后坐到桌前,取出账本和计划书,开始思考接下来商业上的安排。
晚宴上认识的那几位太太家里都是有背景的,他们的丈夫一定也都已经出发,柯小禾决定利用这个机会,积极展开互通有无的合作和交流。
想到这里,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她感到庆幸的是自己还有事情可以忙碌,有目标可以追求。
她无法想象,如果此刻自己只是个深闺夫人,接下来的日子,她该如何面对不确定的每一天。
她决定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利用这个机会积攒更多的资源和经验。
事情也如她所想的那般,那些太太在家里非常热情地招待了她,她为了可以更好地融入这个圈子,学会了怎么打各种麻将。
其中打的最好的是上海麻将。
她把从这些社交圈中带来的利益和便利都投入到了她的商业版图中。
她发现纺织厂的收益最好,因为贫困妇女很多,她们勤劳且甘愿为整个家庭付出。
铁、木、手工也不错,能赚到钱又没有拉车这么辛苦,加上内部还有人做“思想工作”,厂里的工人很快就多了起来,这意味着要开第二家、第三家。
然而,柯小禾却发现一个问题,尽管她的工厂热火朝天,路上的车夫却没有减少。
吴云告诉她,老的车夫去工厂了,但又有新的贫困百姓顶上来。
人走了,车子还在转动,穷苦的人源源不断。
吴云说完后,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柯小禾,希望她能够开办更多的工厂,继续为社会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
柯小禾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再开厂就意味着付出成倍的努力和资源。
而且在管理上她已经觉得把控不住了,有种缰绳拴不住奔跑的马匹,随之马匹也就无法稳定地拉动马车的感觉。
她转头找到叶五,最近没怎么跑南纸店,似乎看着他有些疲累的样子,两人见面后,他又一如往常的没有个正形。
“怎么着,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了?”叶五斜靠在台阶上,一只手搭在额头遮挡恼人的阳光。
“问你正事,你觉得厂子还要开吗?”柯小禾抛出问题,“我觉得不能开了,除非你能全力帮忙。”
叶五笑了,“你这话是点我现在没全力帮忙呢?”
“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我懂,”叶五打断了她的话,“我没那个能耐。这活儿我扛不起,你别指望我,我这一屁股破事呢。”
“你说的对,就这样吧。”柯小禾在这件事上还是挺冷静的,她找叶五无非就是想看看他这边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看来大家都一样。
“这个地界就是个无底洞,别全部心思下去,不然血本无归。”叶五提了这么一句。
柯小禾回头看他,见他懒懒散散的靠在台阶上晒太阳,似乎心如死灰,又仿佛悠闲无忧,转念一想,似乎这个人一直就是这样的态度。
她也从未摸清过叶五的脾性,他的内心深处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屏障阻隔着所有人。
“你不是要回法国吗?”柯小禾问,“别忘记带着离离。”
“嗯。”叶五轻飘飘地点头,桃花眼在光照下眯成了一条缝,像个大猫儿一样。
“那你什么时候走?”
“再等等,”叶五看着天空飞过去的鸽子,说,“你怎么还赶人呢?我又不分你钱。”
“不是……”柯小禾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涌起了浓重的伤感。
忽然肩膀上被重重的按压了一下,她转头看到叶五的手正搭在她的肩头。
“我只是再等一个人做决定,等她拿定主意了我再走。”
柯小禾转过头,抱着膝盖坐在叶五离开的台阶上。叶五反倒起身,径直走进屋子里。
台阶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穿堂风一过,冷飕飕的寒意透入她的心间,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最近总这样咳吗?”医生问她。
叶五又问,“你最近总咳?”
柯小禾摇头,又点头,“天冷嗓子痒,上火了吧。”
医生收起听诊器对叶五说:“听上去还好,但是……”欲言又止。
“再观察观察,放轻松,好好休息,多喝水。”医生最后也只能这么说,开了点维生素,临出门的时候又加了一句,“别担心以秾,多想想开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