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人(1 / 3)

莉莉安一直认为中庭人是个很有趣的种族。

当他们不安于现况的表达时,他们便开始有所行动;当他们再也无法居住于心灵的恐慌时,他们将移居于唇舌间,而声音则成为一种方式。

皮特罗就是一个很好的示例:一个人的本质,不在于他向你展示的,而在于他没有向你展示的。因此,当皮特罗多次提起家庭的时候,莉莉安已经开始对他们的过去感到了一丝的好奇。

——那些他缄默于口的未说出的话。

实际上,他所展现出来的热情友好和勇敢担当正巧成为最坚固的锁链,虽然他的链环在阳光下闪耀,迷惑了别人的眼睛。但是当阴影消逝,驻留的光就将成为另一道光的阴影。不可否认的是,皮特罗-马克西莫夫对于某些事情的确具有令人惊叹的勇气。

不过,对于神族来说,他的年纪和阅历形同虚设。

一切的伪装与试探,都不过是突然将自己那扇神秘的精神世界的大门微微打开,让她得以窥探里面竟有着各种错综复杂的、难以治愈的伤痛。

这些精神痛苦看上去难以察觉,但实则尖锐激烈。他精神上的创口就变成一种疤痕——可以被掩盖起来,但绝不会收口。他永远痛苦,永远一触碰就会流血,永远刺痛地留在心头。

不过这时候的莉莉安还不了解人性多么复杂,不知道真挚中有多少虚假,不知道高尚中有多少卑劣,或者说,矛盾的统一体。

莉莉安被皮特罗挡在身后,这个自己都仅仅只有十八岁的少年却能够鼓起勇气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选择保护她,虽然有些鲁莽自傲,但也完全比懦弱好太多。她有一丝丝的动摇,认为神族关于人类的描述都过分欠缺和主观。她得承认这种人性的复杂,也看到了它复杂背后的法则制约。

在奥斯蒙德的认知中,中庭是个非常平庸甚至一无是处的国度,以至于莉莉安即便有不同看法也在平庸这一点上高度认同。但此刻,在庸常的生活之上,还有更为迷人的精神世界,使得人们勇敢无私的精神驾凌于任何物质。

丝毫不意外的,即便是这样突发状况之下,皮特罗依旧能够保持镇静和游刃有余地对抗。尽管这只是难民们无意间的枪支走火,但在此刻的皮特罗心中却有了一丝自己的想法。

灼目的光淹没了街道,轻而易举地让人回归现实。几位军官挺立在街口,要求着九死一生的民众们接受检查。而莉莉安仅仅是用眼睛扫视了一眼皮特罗,对他露出一抹安抚的笑,随后和旺达接受女军官的引导走向帐篷。

她并没有露出九死一生的后怕,仿佛从那样危险的环境中存活下来是一件和询问中午吃什么一样普通的事情。

皮特罗将手贴近胸口,妄图平复那颗砰然乱跳的心。

他也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是个中士,他吼叫着:“别在这里磨蹭了,你这个混球。你在等什么?等人列队攻击你吗?快去营地接受检查。快点过去!”

皮特罗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营房了。那里有些东西让他反感,让他一听到这个词灵魂深处就开始作呕。皮特罗有点不情愿,但心里仍然很清楚,没有比现在更好的选择了。

以反杀凯旋的结局自然逃不过部队的追问,这种追问在逃脱者闲聊时恰巧被部队士官意外听到后达到顶峰。

“那样的情况下手无寸铁的难民怎么能从一群满副武装的士兵手中逃脱甚至反杀的?”沃尔夫冈-冯-斯特拉克男爵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的难民们,他注意到人群中独特的女孩,但投向她那张惨淡的脸时又很快的移开视线。

难民们开始窃窃私语。谁也说不上刚才那件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就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方都已经交战了。他们不过是一群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民众,在死亡的恐惧下拿起武器反击,真要说是谁带头反抗的,谁也没有余力去观察。

得不到回答的斯特拉克男爵气急败坏,但又不能将自己的愤怒具像化表达出来,只好眼不看为净,让这些难民根据分配到指定的营地休养。

莉莉安找到马克西莫夫兄妹,和他们躲进一间帐篷,血腥和汗臭的味道让莉莉安从刚才的事情中抽离出来。

虽然经过了恶魔之舌的惩戒,但她神族的身份依旧让她不同于常人。这也是让她意外的点。她没想到中庭的人居然连一千磅的东西也举不起来,但胜在这点她才能反败为胜,救下这些可怜无辜的难民。

她注意到帐篷外的士兵们不停走动,向警戒线外移动。

旺达发现了这一点,向她解释:“他们是留下来收拾残局的。”她哀叹了一声但没有抱怨,尽力不去想接下来不可避免地会发生的战争。她眼睛直盯着地面,不想看到那些被搬运的尸体,即使里面没有多少是她认识的人。

虽然皮特罗拥有足够的勇气对抗士兵,但毕竟是十八岁的年纪,刚才看到的那些、经历的那些已经足够让他惊魂为定。在妹妹旺达和莉莉安的陪伴下,他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