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臻很是糊涂,她好像没有答应过廖牧什么,却又好像是答应了。
至少在廖牧心里,她是答应了的。
并且廖牧还挺乐呵,像是白捡了一个便宜。
简臻琢磨着她和廖牧的对话,食不知味地吞了一碗绿豆沙,又等廖牧慢悠悠地吃了饭喝了汤,本以为可以就此道别了,谁知廖牧还有后招。
廖牧热情地说要带简臻去参观工作室。
简臻为难地拒绝:“不好意思啊廖女士,我下午有课。”
“啊,这样,”廖牧只沉吟了半秒,就想出了解决办法:“你可以逃课。”
简臻:“……”
游说大学生逃课是不道德的行为!简臻在心里义正严词铿锵有力地呐喊。
但廖牧问她下午的课是不是很重要时,她又诚实地回答:“不算重要,不是主要科目……”
“那不就得了,我们走吧。”廖牧旋即站起身,边戴手套边往楼梯走,完全不给简臻留拒绝的机会。
简臻无法,只好快步跟着去。
简臻原是觉得像廖牧这样优雅体面的女士出门一定会有座驾,不是她自己开车就是有司机接送,可廖牧再一次出乎简臻意料,她熟门熟路地带着简臻去坐公交车,并对简臻那张可以打八折的学生卡十分羡慕,坐在座位上时还在算着自己在几年后可以换成打五折的老年卡。
简臻:“……”
路途挺远的,在公交车上耗了将近一个小时,坐了快二十个站,都要坐到终点站了,廖牧才提醒简臻可以下车了。
简臻晕乎乎地跟着廖牧走,从公交站台走进一条小巷,七拐八拐之后,廖牧指着一扇双开的挺有气派的黑漆盘金丝木门说:“这里就是我的工作室。”
门旁挂的牌子也在坦露这个信息,其上是用楷书端正写着的“廖氏漆艺”。
进门是一个小院子。
廖牧似乎不想造成太大动静,轻手轻脚地开门走进,压低声音同简臻说话:“这里是工作室,也算是我授课的地方,你平时要找我就到这里来,记好地址别走错了。”
简臻只顾着无声无息地四处看,没怎么留意廖牧的话,自然也没有及时反驳,她顺从地跟着廖牧往院子里走。
在简臻的想象中,这里会像一个大型的油漆工厂那样,环境恶劣,气味难闻,不习惯的人一走进来就会被熏得头昏脑涨。
关于味道的事,廖牧其实已经跟她说过了。廖牧在来的路上同她说了好些漆器的知识,但她因第一次这么草率地跟一个陌生人外出而无奈又紧张,半个知识点都没记住。
简臻暗暗深呼吸一下,闻到了一点檀木的香味,还有轻微的晚香玉的味道。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看见了进门处左边靠墙放着两盆晚香玉,应该是放养的状态,长得歪七扭八的,花开了一半落了一半,地上的残花也不清理,由得它们成为墙边的景观的一部分。
廖牧注意到简臻的小动作,便再次向简臻解释:“我们做漆器用的是大漆,纯天然,从漆树上采了下来就用的,不会像化学合成的油漆那样有刺鼻味道,得挨近了闻,才会闻到大漆独特的有点酸的气味,不难闻的,待会儿让你闻一下。”
简臻点头说好。
往里张望,院子那边的屋子里隐约可以看见几个人的身影,简臻小声问:“他们都是您的学生吗?”
“对,是我的学生,也是工作室里的员工。他们都是被我寻回来的好苗子,现在屋子里就有两个美院在读的学生,有一个美院毕业了的学生。就是大学城里面的那所美院。”
简臻的学校也在大学城里,她知道廖牧说的是哪所学校。
又问:“是一定要学美术的吗?”
“要学,学到足够你做出你想要的作品的程度。”
“哦……”简臻想起她一生之中上过的所有美术课,她被培养出来的绘画能力大约是在画那种由正方形和三角形组成的房子时,能画得方正些。
廖牧很有深意地看着简臻,悄声同她说:“在我这里干活的话,我可以给你开实习证明哦。他们的实习证明都是我开的。”
简臻:“……我才大二。”
“早晚需要的嘛。”
“……也是。”简臻糊里糊涂地说着。
有个女生在院子靠右的角落的一张大理石桌子上用水冲洗着什么,简臻好奇地看了两眼。
廖牧便向简臻介绍:“她在给漆器打磨。打磨是做漆器的一道特有工序,为了使漆器表面光滑。之后还有推光、楷青等步骤,你可以理解为抛光,增加漆器的光泽度和透亮度。”
简臻应了声,光明正大地盯着那女生看。
廖牧继续介绍着:“漆器是有一项有度的艺术,从采漆,到髹漆,到打磨,全都是要凭着经验来把握动作的深浅,浅了可以补,深了就很难挽救,所以要见好就收,不可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