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卦(2 / 3)

终是一语不发,不曾接话。

不日之后,宫人送来一只小猫,“娘娘,皇上正忙,托奴才给您捎句话,将军家那个唤作米糕的猫儿啊,早些时候便不知溜到哪去了,皇上给您寻了只乌云盖雪,您看,多精神,多讨喜啊!”

元霜离接过猫,漆红宫门又落了锁,她心底一沉。

根本没有什么米糕,萧策根本不曾问过斩秋。

“斩秋。”她喃了一声,伸出手,静静睇了会儿自己苍白的手指,缓缓将拇指搭在无名指的乾卦上,顺时占卜。

天上地下人不死,天罗地网并留连。

三丘五墓难保命,马倒禄绝归黄泉。

数到坤卦,她颤颤地收回手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萧策,他还是没有放过斩秋。

明明说好的,明明他已经答应了她!

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她想杀了萧策给斩秋报仇,可大邺方从战乱中缓过神来,百姓可以没有她元霜离,但不能没有萧策。

她想杀了元盈秋泄愤,可对她不忠的是萧策,该恨的也是身为丈夫的萧策。

桃树下,她坐在蛋黄身边,从发间抽下金簪,刺破指腹。

血珠凝聚,化作指尖朱砂,缓慢而流畅地在木匣上画出一道符咒。

“蛋黄啊,对不起,当初是我从斩秋那聘得你,可却没能力保护你。”她声音有些沙哑,“我应该冲到元盈秋跟前,揍她一顿给你报仇,可我……生时没这本事,我很没用,什么都护不住。”

“蛋黄,若我死后还有魂魄,必要给你寻了仇再走。”

元霜离拢起一抔沾了桃瓣的土,缓缓盖在蛋黄的小木匣上,在这坐了许久许久。

夜里,她又见了萧策一面。

四月芳菲,桃树盎然着最后的嫣粉,摄魂夺魄一般,粲然怒放。

风吹桃花,化作夭夭的桃花雨,落在她的墨发间,辗转自素净纱衣落下石砖。

元霜离坐在藤椅上,仰头望着飞檐之上高悬着的皎皎明月,院内清苍古朴,缭绕着淳淳的酒香。

她仍旧一副不知礼数的模样,也不起身朝他行礼,只晃着杯盏,朝他淡淡示意,开始自说自话。

“民妇当年躲避战火,辗转流亡之际,曾将口粮分与一算命老翁,老翁感念民妇善心,将推测生死的指间卦决教与民妇,用他的死卦,给民妇做了范例。”

萧策不悦地打断,口吻冷硬:“袁氏昭贵妃。”

元霜离摆摆手,仍旧一副萎靡慵懒的气度,“陛下且听民妇说完。逃难之时,蠢妇愚笨,将要小产,才知已有身孕,尘路迢迢,民妇并不觉艰险,只盼早日与夫君相聚,亲口告知怀孕的喜事。”

“陛下不喜欢这个孩子,或许和旁人一样,觉得民妇遭难,早已清白不保,有污皇家血统。”

萧策沉默着,月色洒在他眉眼间,恍若附了层霜雪。

可元霜离并不怕死,口吻仍旧平淡:“孩子是谁的,已经不重要。民妇确实亏欠陛下,当年横刀夺爱,鸠占鹊巢,实非我愿,如今这般,也算报应。只是苦了陛下,这几年,当是过得不欢喜。”

“阿离,”萧策眉心微松,“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孩子还会有的。”

元霜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嗯,不过不是你的。”

她向来牙尖嘴利,说话不着调,纵然知晓她此番只是气话,帝王脸上仍旧沉了愠色,袖中的手握成了拳,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是么?”

视线却灼灼地滑向了她的小腹。

元霜离并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自说自话道:“奔波流亡的那些日子,多亏斩秋舍命护送,他于民妇有大恩,民妇却置他于险地。”

她摩挲过指腹,那是她给自己占卜的一卦,亦是死卦。

已经觉察到她的不对劲,萧策一把握住她的肩膀,死死盯着她,双眼泛红,声音发颤:“你怎么了?你吃什么了?吐出来!太医!太医!!”

她被他晃得头昏脑涨,使尽最后一点力气抽开他探入她口中的手指,声音虚弱。

“萧策,你是个好皇帝,我也知道……你本性善良,只是为了活命,才、才杀了那么多人。”她痛得脸色惨白,冷汗涔涔,“我是个无用之辈,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也护不了自己的恩人,或许只剩一个用处……”

萧策紧紧抱住她,泪如雨下,“阿离,你乖,别做傻事,告诉我你怎么了!”

“再杀下去,你会变成暴君的,别为权力疯了心智,你说过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她终究还是畏惧死亡,没出息地掉了眼泪,“我回不去江南了,但我……我会给斩秋偿命!”

“别睡!阿离!我们已经有……”

瞳孔再难聚焦,她看不清萧策那张狰狞扭曲的脸,也再听不清他发癫地嘶吼了多少疯话,只听见蛋黄喵喵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