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湖烟波渺渺，沿岸望去，远处湖畔伫立的八角楼阁被水汽遮蔽的半隐半现，似天上宫阙般浩然。

出了镇，官道以外的小道多有树木灌木阻路。一道名为越朝的豹形黑影掠过，土里树上的虫鸣静了片刻，嘶叫的更加响亮。洪泽细小的支脉湍流，夜间蛙鸣伴随虫鸣奏出夏日的声音。

小青不知道身后有人追逐，一路摆弄刚得来的邪异雕像，并未全速赶路。

在小青深入洪泽湖波前，越朝终是追赶到了。

漫天星辰映照湖面，一袭碧衣的人影上半身漂浮于湖面，手臂轻抚惹得碧波荡漾。映衬天幕的湖水好似玄色的绸缎，湖中偶有一尾鳞片摆动时掠过水面，带出一抹苍翠瑰丽的青。

听闻越朝窜出灌木的声响，湖中衣衫半解的小青一捋湿漉漉的长发，回身笑道：“是你啊。”

隔着空旷的湖岸，他那声轻笑却近的好似凑到耳边的低语。

越朝停在湖畔，距离湖中的小青还有段距离。她豹形态的视野远比人类要强，特别是夜间。隔着湖水，只凭月光，她亦能瞧见他随水波荡漾衣襟大开的平坦胸口，及隐没于湖中肆意甩动的蛇尾。

这条雌雄莫辨的青虺是雄性？！

他莫非不是青蛇？

越朝决定抛开《白蛇传》的既定印象，稳一手接触这喜怒随心的雄性青虺。把血符和山神信物往护臂里一塞，她后退几步，与湖畔拉开安全距离，变回来高声道：“是不是你刚从神龛里拿走了个东西？”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小青的声音空灵悦耳，比起越朝扯嗓子的方式，他虽身在远处，话音却总似在人耳边呼气。人身蛇尾的他，毫不掩饰自身的妖性，腰如水蛇般蜿蜒摆动。

几个眨眼间，小青游上岸。随他游上湖畔，鳞片瑰丽的蛇尾转为人腿。

小青浑身仅披了件被湖水浸透的外袍，湿透的外袍勾勒出他浑身的曲线——宽肩细腰，胸肌平坦，确实是个男人。

毫无人类羞耻心的小青随手一拢快要滑落的外袍，打了个哈欠，张嘴露出蛇类特有的尖牙和食道：“你这厮好生奇怪，上次还怕我一口吞了你，现在又敢独身追来？”

单独与妖怪相处，说是不紧张都是假的。

但如同捕猎者有追逐猎物的本能，越朝明白她越是畏惧越能激发起妖怪的捕猎本能。人食动物，妖鬼食人，本是生物链的一环。

之所以现代的肉食动物不敢轻易食人，是因为它们知道人类的反抗会害的它们受伤。

暗中换气镇定心神，越朝双臂环腰，轻快道：“因为我想和你谈笔生意，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洪泽，总有互补的地方。”

小青的双腿突兀化为蛇尾，如闪电般弹起身缠住越朝，围着她盘起蛇阵。

越朝下意识攥住护臂，指尖触及护臂内侧的血符和马缰皮流苏。

才泡过湖水的蛇鳞冰凉，带着洪泽湖的潮意，紧紧禁锢住了越朝的双腿。小青盘绕几圈，弓起蛇身居高临下的俯视越朝，他双眸化为蛇瞳，漾出深浅不一的诡谲碧色荧光。被他禁锢绞住的越朝，以通体银白的瞳孔平静回视。

向来是越朝凭借身高俯视别人，需要仰头瞧人的感觉，她近来真是少有了。

两者对视半晌，小青略微放松了缠绕，慵懒道：“雕像不能给你，最多可以互通有无，你有什么值得我开口消息，现在说吧。”

越朝双掌按住湿滑的蛇鳞，全力向外一撑。

越朝如今虽比不上巨熊形态的神力，但本身素质同样远超常人。小青本就回收了大部分绞力，一时不慎竟被破开蛇阵。失了颜面的他当即立起身，信子吞吐嘶鸣警告。

绷紧身体的越朝随时随地可变为防御力卓绝的巨熊，但那时她就不能说话了。

“青郎君。”深感变形不便之处的越朝，语气加重道：“我们在交易，互相都要有诚意。”

小青嗤笑，他一副“交易要看他心情的”神色，不紧不慢的吞吐信子。

一股淡薄的气息自蛇信吐出，伴随着难以察觉的幽香。

此时越朝远没有变形后嗅觉灵敏，小青喷吐出的幽香实在太少，她察觉到时已头晕眼花。她仿佛醉酒的人，视界对空间失去了正确的感知，只觉得眼前的物件忽大忽小。

中毒了！神经毒素？

思维发钝的越朝摇着脑袋，后知后觉的发现小青已彻底放开了蛇绞的力道。

他盘起蛇阵，正歪头观察她。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为你解毒。”

小青空灵的嗓音传入耳朵，更加重了越朝的眩晕。

眼睛发现他在左边，耳朵却告诉他在右边，空间感官的错乱感使越朝心神翻涌。她竭尽全力的凝神，右手捏紧另一侧护臂，随时准备激发翻盘的底牌。

晚风微凉。

吹动越朝鬓发，余光瞥见银白发丝，恍然的她福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