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馆偷师的,难登大雅之堂,可让世子爷见笑了。”
魏弦京知她八成是故意的,不知用了些什么药,让他背后破损的皮肤火烧火燎般疼痛不止,使他忍得青筋暴跳,冷汗直冒,不敢张口,生怕什么丢人的呼痛声跑出来。
可到底时间紧迫。魏弦京既怕叶翎回来,又用她那理所当然的懵懂堵他的嘴,又怕追兵赶来,当着他的面儿要了这几人的性命,只能绷着声线说道:
“姑…姑娘,叶翎性子善良憨直,或许看不清这其中要害。皇帝一定会要我的性命,若我不死,牵连甚广,届时许多人都会跟着遭殃。而姑娘既是叶翎的朋友,便该规劝一二,免得让她陷入危局…呃。”
魏弦京的话被一阵尖锐的刺痛打断了,让他不得不停顿下来,吸了好几口凉气,才堪堪驱散眼前的白雾。
“叶翎是我生死之交,与我情同姐妹,生死一体。她是什么样儿的人,我自然比世子爷清楚。”
他身后,蛇女的声音嘶嘶作响,难掩冷意。即便是还在因为那半壶猴儿酒抽抽嗒嗒的翁道人此刻也噤了声,老老实实地缩在低迷燃烧着的篝火旁边,安静地抱着那酒葫芦,缩成了一个球。
“世子爷若是有心,便少费功夫做些旁的事。因为若叶翎要做一件事,那便是九死不悔,百折不回,而现在她要做的事就是救你。”
她的声音低哑,喉中嘶嘶作响,有那么一瞬,仿佛像一条冰冷的蛇在魏弦京的身后吐信,而非一个温热的活人。
“所以,我劝世子爷还是顺着她吧。在这世上,叶翎想要的不多,但当她真正要做什么,没有人能拒绝得了。”
说罢,她也不再多加言语,只包扎好了魏弦京的患处,又检查了一番魏弦京手臂和腿上的夹板,便退开了,而叶翎也从山洞外走了进来。
“阿姊,他的伤口怎么样?我们需要尽快赶路。”
叶翎放下手中燃到一半儿的草药,走向趴在枯草堆里,看起来神色萎靡的魏弦京。她靠着魏弦京坐下,而魏弦京伤口疼痛,意识消沉,习惯性地向她的方向凑了凑,鼻腔里又盈满了她身上那混合着草药苦涩的松香气味儿。
可当魏弦京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却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羞耻地僵住了身子,紧紧闭上了眼睛。
“皮肉伤还要十天半月才能长拢。左腿是关节错位,倒也不打紧,我已经给他接回去了。右腿大概是被杖伤了骨头,具体情况也不好说,上过夹板,两三个月后再看吧。手臂是被打断的断裂伤,断裂处倒还算利落,接回去了,就看何日能养好了。”
蛇女声音寡淡,兴致缺缺地说。那语调仿佛在评价一块不怎么新鲜的羊肉,让魏弦京无端地头皮发麻,又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叶翎。
下一瞬,他被叶翎托起了脑袋,放在了膝上。
“我们明天就要上路了,鹞鹰大概是发现搜寻者的踪迹,今日回应我时很焦躁。”
叶翎声音平稳,仿佛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儿,而她的几位听众,除了魏弦京,也未露出什么该有的惊异表情来。
“他的伤并不宜移动。我能让他长拢,却管不了他骨头的愈合。路上颠簸几次,兴许他日后的胳膊腿儿不太好使。”
不远处蛇女慢悠悠的声音传来,使魏弦京睁大了双眸,一向平静的外表隐隐露出几分惊惧。
而下一瞬,叶翎的话则让他如坠冰窟。
“无妨。人活下来才是要紧事。”
这么说着,叶翎还用拧干了的布巾轻轻擦拭着魏弦京的前额,又帮他抹干净了裸露在外的皮肤。
“等、等等。”
魏弦京僵直半晌,也顾不得自己又毫不体面地靠在年轻女子的大腿上了,平日里令人如沐春风的声音此刻有些磕磕巴巴:
“叶翎,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他闭了闭眼,勉强将自己日后都会无法站立,只能被人搀扶行走的景象从脑海中驱除出去,有些破罐子破摔道:
“实不相瞒,我其实并不是魏侯的亲生子。我是前朝西北大将军董明辰之子,当今与董明辰皆为先皇养子,先父与当今有旧怨,使当今即位多年,仍被暗斥得位不正。我即为董明辰之子,苟活至今,却绝不会得到当今的宽宥。”
“这些年,我苟延残喘,奴颜婢膝,却并不能自保,也保不住周围人的性命。只因我存在本身就是当朝最大的错误。”
他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这些,可面对这些对朝堂之事几乎一无所知的江湖卖艺人,他沉重的身世仿佛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诸位,请勿在我身上耽搁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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