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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无碍。你把消息放出去吧,虎啸卫的人急着来救他们的少主,皇帝的人已经守株待兔许久,就连那不成气候的南风卫,用不了两日也会进城……金陵这水,要被搅浑喽。”
那人声音雌雄莫辨,说着戏谑的话语,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听得人寒毛直竖。张全却似浑然未觉似的,蹙眉思索片刻,说道:
“董弦京弃虎啸卫多年,此刻乍然联络,竟还是用以迷惑皇帝的视线,恐怕他真正想用的只有成不了气候的南风卫。”
锦衣人那毫无波动的声音再度响起:
“南风卫那几个歪瓜裂枣,他怕是舍不得用。张全,枉你比他多活了这几十年,还是看走了眼。”
张全深深一揖,说道:
“属下愚钝,还请主人明示。”
锦衣人发出古怪的呵呵笑声,古井无波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诡谲的兴奋:
“他看上的是凝兰和李怀卿的势力,呵呵…真是好打算,可惜啊,稍有不慎便会玩火自焚。”
待张全再抬头时,锦衣人已然消失在房中了,只留下一点儿诡异的香气,萦绕在室内徘徊不去。
——
“他看到凝兰七叶兰的反应不寻常。”
他们在金陵窄巷之中走着,叶翎吹出一个语调古怪的口哨,被院墙切割的天上划过一只迅捷的鹞鹰。
“没人跟上来。”
半晌后,叶翎低声说。
魏弦京垂着眼眸思忖片刻,说道:
“他虽对我没有杀意,但恐怕早已背叛旧主,背后另有其人,或许是凝兰,或许是江浙总督李怀卿,若是后者,我或许将你也置身于麻烦之中了。”
他面带歉意地转向叶翎,而不等他继续赘言,叶翎便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无非又是一些劝叶翎置身事外的话儿。叶翎不爱听,从怀里摸索出一块儿糖糕来,窸窣着啃了一口,又递到魏弦京嘴边儿,示意他也咬一口。
糖糕粗劣干涩,因用料不佳,成色浑浊,不易吞咽,可却是叶翎最喜欢的东西。她痴迷于这种粗劣的甜味儿,以至于舍不得一次吃完,总是随身揣在怀里,偶尔拿出来啃一口平复心情。
魏弦京自然知道这是她喜欢的东西,又怎么会舍得与她争抢?他知叶翎自幼孤苦,四处奔走求生,这粗劣干涩的廉价甜味儿怕是她记忆里最美味的食物了。魏弦京轻轻推拒了叶翎的好意,从怀里掏出方才张全递交给他的银票,对叶翎说道:
“我们去买些吃食,可好?”
叶翎头上的呆毛翘了翘,从颊边挤出个小酒窝来,说道:
“想吃甜的。”
话刚说完,她又觉得有点儿涩然,多此一举道:
“瓶女也想吃。”
魏弦京失笑,心中微微酸涩,握紧了叶翎有些粗糙的手指:
“好,我们去买甜的。”
——
蛇女为他们找了一处被废弃的破屋,庭院深邃,院墙破败。本是城西乞丐聚集之地,可最近瘟疫横行,城中乞丐四散,便也荒废下来。
蛇女四处撒了药液,又与翁道人收拾出了一处干净区域,便打算就地落脚。
夜深天寒,叶翎靠着魏弦京,听着夜风之中传来古怪的窸窣声,出声问道:
“你今日为何要留凝兰教的图案,莫非只是试探那掌柜的?”
“不是,”
魏弦京将盖在两人身上的衣物包裹叶翎,回道:
“我只是没了法子。我生父留下的旧部早就四散,就算侥幸存活,也未必为我所用。十三年过去了,若真是仍效忠我父,我又怎能以他们的命做棋子摆布呢?”
他说着,又轻声叹道:
“我父亲…魏侯也排了南风卫跟随,只是这些年南风卫早就被朝廷轮番剿灭,所剩无几,我亦不能加之利用。但是凝兰和江浙总督李怀卿则不同。”
“凝兰在江南树大根深,本就在这浑水之中搅动风雨,即便是我借此造势也不会牵连无辜。而李怀卿…他则是个人物。他曾与我父母一党有隙,在我父母相继倒台后便借皇帝之势平步青云,坐镇一方,可谁知…”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却在母亲旧物之中发现他曾与母亲有数次金钱往来,皆记录在秘账之中,用了化名,难以察觉,竟连皇帝都骗了过去。而且,我后来才知刑部尚书齐之轩与他有同乡之宜,而齐之轩在我听差于刑部时对我多有照拂。”
叶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声音因为困倦而有点儿含糊不清:
“那你今日让那掌柜在城中大肆刻画七叶兰,是想引李怀卿和凝兰在金陵对上吗?”
“这是李怀卿的地盘,此举想来会惊动他,更会惊动江南的富户,届时我们以观成效,再做打算。”
魏弦京顿了顿,在披盖的衣物之下握住了叶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