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改变计划(1 / 2)

记忆中,那一夜里父母的唉声叹气,伴随了黎潜一整晚。

就在这番谈话过后没两天,黎潜放学回家,在家里碰上了来谈搬迁的一群人。

防盗门大开着,门外两个彪形大汉在抽烟,他径直走进去,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油光满面、西装大肚的秃头男。父母坐在秃头男对面,茶几上摆着两份合同,一支笔。

这时,房子内的三个人都还没有发现黎潜,他听到了母亲的哀求:“这也太低了,我们要真签了这种合同,还怎么活啊?”

秃头男一脸虚伪的笑,露出两排烟熏的黄牙:“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啊,听说最近这一片不太平,早点儿搬走也好早点儿过上安生日子,是不是?”

秃头男眯着眼睛,意有所指:“不然一直耗在这儿,要是哪一天真倒霉到家了,碰上一群穷凶极恶的歹徒找上门,啧啧,到那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出去!”听到这样明目张胆的威胁恐吓,黎平庆忍无可忍,骤然起身:“你给我出去!”

吼声引来门外两名大汉,黎平庆也在这时发现了玄关处的黎潜,不由狠狠一怔,狼狈地背过身去。

秃头男站起来,瞥了身穿校服的黎潜一眼,阴阳怪气道:“有句老话说得好,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想想,是吧?”

黎平庆抹了把脸,在孩子面前将所有失控的怒火全部压下去,转过身,咬牙重复道:“这是我家,你们出去。”

秃头男冷笑一声:“合同我留下了,等你们的好消息啊。哦,对了,最好别让我等太久,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

一行三人离开,张春红立刻关上防盗门。

随着“砰”一声关门声结束,她抓着门把手一脸惊魂未定。两个大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黎平庆首先回过神来,摸了下黎潜的头,让他回屋写作业去。

黎潜没动,张春红也走过来,替他拿下书包,用尽量温和的口吻说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瞎操心,你爸说得对,快回你屋去,吃饭的时候妈叫你。”

那一天,黎潜并不知道后来父母又关上门商量了什么,只记得第二天一早父亲便消失了,直到两天后,父亲风尘仆仆地回到家,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轻松的笑意。

当晚,母亲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他们在饭桌上和黎潜说:“你只管好好学习,其他事情,爸爸妈妈会解决的。”

当时的气氛其乐融融,让黎潜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却不知道,那会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的晚餐。

黎潜永远记得三年前的那个下午。

同样是冬天,天空阴沉沉的,明明才过中午不久,却昏暗得好似太阳即将下山。

教室内灯火通明,黎潜因为有点儿发烧,吃了感冒药昏昏欲睡,直到他被班主任单独喊了出去。

昏沉的大脑被门外肆虐的冷风一激,黎潜清醒了几分,也看到了班主任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怜悯为难的目光。

“黎潜,你是个大孩子了,老师也知道你一直都特别坚强……”

这句开场白莫名地让黎潜感到心慌,他握紧拳头,抑制住身体因为紧张而产生的轻微颤抖,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充满遗憾的声音,在说:“刚刚接到警察的电话,你的父母……出事了。”

轰——

像胸口坠落巨石,像大脑黑屏宕机,黎潜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却好似怎么也听不懂、不明白、无法理解。

忽地,一股强风掠过,一根小指般粗细的枯枝被风刮断,掉落到黎潜脚边,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倏然,听到了巨大的风声。

“呼——呼——”,如同他胸腔内无法发出的悲鸣。

再次见到父母,是在墓地,在一张黑白照片里。

这之前,所有人,亲戚、邻里、警察、社区工作者,所有人都以他年纪小为由,阻止他去看那个因为煤气泄漏引发爆炸,而面目全非的家,以及已经无法复原身前样貌的父母。

他被安排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外,是所有所谓的大人们在交谈。

有人唏嘘,说:“这孩子真得太可怜了,以后可怎么办哦。”

有人怒骂:“像这种杀人凶手就该偿命!”

还有人唉声叹气:“你们看没看见,黎家两口子被炸得都没了人样,这都什么事儿,唉。”

这些话,黎潜一个字都不想听,却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耳朵里,他的头很疼,喉咙干涩撕裂,隐隐反着血气。

黎潜吞咽下一口口水,像吞下了一块冰,一路冰凉地划过肠道,划入胃里。

凉得人生痛。

——

车辆到站,已是深夜。

黎潜慢慢往租房的方向走,边走边反思来舜城后的这段时间,他所做的每一件事。

如今到了这一步,很显然,是他用错了方式,错估了时间。

走到某一处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