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云雨
继承仪式前夜的月光格外粘稠。
五条悟偷偷翻出了父亲出行那天为他存起来的梅子酒,说是留给他成年时庆祝用的。
虽然还没有过18岁生日,但明天他就要继承家主之位,对五条家来说,他就是已经成年了。
他又找出两只酒杯,在月光的掩护下,带着一身刚沐浴过后的水汽,披着羽织拎着酒瓶朝那个三年来无比熟悉的院落走去。他一身宽松的藏蓝色浴袍衣领微微敞着,手上琥珀色的冰镇梅子酒在玻璃瓶里泛起涟漪,看起来不像即将继位的威严家主,倒更像是洒脱不羁的贵公子。当五条悟走进院落里,不意外地看到那个人正安静地坐在廊下看月亮。可惜今晚是新月,月亮细得像一根银线,周围还绕着几朵乌云,给月光蒙上一层纱,这时的月亮更寂寥了。
遥又不喜欢开灯,庭院显得有些暗,唯一的光源是倒映着月色的池塘,让她纤细柔和的侧影看起来像是一副静谧的从岁月深处展开的剪影画,坐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许久许久。
五条悟蓦地心囗一疼。
昏暗中,他没有障碍地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随手将家纹羽织扔在身后,晃了晃玻璃瓶,热情邀请:“遥,要不要喝一杯?”看着映着银光的梅子酒,喜久遥交叠在膝上的手指顿了顿,仰头看他:“家主大人,明天你要起很早。”
“遥,现在就喊我家主,感觉像是把那些老头子的训话提前塞进我耳朵里了,有点让人难过。”
嘴上说着难过,嘴角却咧得大大的。
少年张扬,笑起来眼里总像藏着藏着璀璨星辰,明亮得让人挪不开眼。喜久遥配合地低头:“那……抱歉?”
“作为道歉,就一杯?"五条悟端着酒盏凑近,梅子酒的醇香混着他身上雪松气息将她轻柔地包裹住,清亮的眼睛,上扬的语调都像是在撒娇,“好不好?”十分钟后一一
喜久遥好笑地按住他乱晃的手腕。
被酒液沾湿的唇色比平日要艳上三分,五条悟撑起身子凑近她耳畔:“遥,你知道吗?池塘里养着一百条金鱼,每条尾巴上有多少片鳞我都数过。”“你醉了。”
“六眼怎么会醉?“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朝池塘边走去,想要捞一条金鱼上来,证明自己是真的数过鳞片。
“遥!快看这条小红在学长老说话!"蹲在池塘边的五条悟忽然回头开心地看着喜久遥,湿透的衣袖还卷着一条拼命挣扎的红白相间的金鱼,“咳咳,"少家主,仪式的时辰一定不能误了'一一像不像正彦老头子?”眼看那只被他命名"小红"的金鱼要他被捞上来了,喜久遥只好用咒力包裹住金鱼,让它漂浮起来,脱离他的掌控。
小红一回到池塘,就游向另一只金鱼身边,劫后余生亲昵地对着同伴甩了甩尾巴。
五条悟更生气了,指着那对金鱼质问问:“为什么金鱼都能成双成对?!说着,就抬手凝聚咒力,想用术式炸飞池中可怜的金鱼。喜久遥无奈地走过去,捞起湿漉漉的白毛猫猫,掏出手帕擦擦他脸上被金鱼摆尾甩到脸上的水珠,开口的语调都含着笑意:“因为金鱼是一夫一妻制。“一夫一妻?"五条悟思考了一下这四个字的含义,碧蓝色眼睛闪闪发亮,喝醉了的人直白又热烈,他忽然抬头,“那我也要!现在就缔结婚约束缚!说着一口咬上了她的侧颈。
“…悟!"敏感的皮肤瞬间颤栗,让喜久遥失控出声。“束缚完成~"五条悟缓缓离开她的侧颈,看着那排整齐的牙印,满意地笑了。
侧颈隐隐胀痛,喜久遥看着醉酒的白猫,有想揉他头发的冲动,但他笑得那样开心,抬起的手落在他臂弯。
她拉着他的胳膊,带他回到走廊边坐下,还温声哄着:“完成了就回去睡觉吧?″
“睡觉~"五条悟点点头,左右转头看了看,“我的羽织……在这里。"喜久遥将他身后的羽织拿过来给他。醉意漫上眼睫,五条悟有些发热,他拿起家纹羽织捻着上面的锦带,忽然抬眼看着喜久遥:“教你个有趣的。”
醉酒的人思维跳跃又不讲道理,喜久遥柔声哄他:“明天再教好不好?”“明天?"五条悟看着她思考了一下,固执摇头哼哼,“不行不行,明天教就晚了。”
被他的样子可爱到了,喜久遥妥协问他:“那悟想教什么?”只见他将自己的羽织举起,蹦出两个字:“打结!”字面意义上的打结。
喜久遥看着他带着薄茧的指尖穿梭在黑色织锦间,认真地观察他的每一步动作。
她垂眸学习时露出一片白净的后颈,在月光下泛着白瓷的光,映在五条悟的眼底。
“这里要绕三圈……“他故意放慢动作,呼吸拂过她发烫的耳尖。五条家代代相传的龟甲结,在他手中慢慢成型。喜久遥看着那个龟甲结,眼中忽然多了几分茫然无措,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声。
但这个眼神只出现了一瞬,就被她眨掉了。快到六眼都没有发现异样,五条悟将龟甲结放到她手中,期待地问:“呐呐,遥学会了吗?要不要试试?”
喜久遥点头:“嗯……会了。”
她将系好的结打散,顺着记忆,开始有些慢,越到后面越熟练地将织锦重新编织起来。
那是一个像练习过许多遍,形状非常完美的龟甲结。“看一遍就可以系得这么完美,明天遥帮我系这个结好不好?”“……好。”
“遥,头晕。”
“那躺下我帮你揉揉。”
庭院恢复平静时,五条悟已经枕着喜久遥的膝头睡着了。真的是一杯就倒。
喜久遥拨开他额间的碎发,轻叹:“酒量差,酒品还不好,以后不能再喝酒了。”
“好。”
月光突然被遮挡,本该熟睡的人握住她拨头发的手,正睁着眼睛看她。视线对上的瞬间,喜久遥先笑开了:“怎么醒了?”五条悟没有回答,只将她温凉的手包裹起来,静静地看着他,看起来像是醉了,又像清醒着。
两人就这样视线交错着,昏暗的庭院中只剩蝉鸣声。最后还是喜久遥先妥协了,她带着五条悟的手放下:“想说什么?”“遥……“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平日清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像是醉酒的沙哑,尾音微微上扬。
“嗯?"喜久遥垂眸纵容地望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昏暗的月色给了他的错觉,似乎他想说的话她都懂,他想做的事她也会纵容。
模糊的夜色中,碧蓝眼眸渐渐幽暗。五条悟缓缓起身凑近她,他的动作很慢,给了她躲开的时间,可是当近到两人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她依旧没有闪躲,眼里只有他。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彼此的脸上,带着梅子酒残留的醇香。“遥……
微启的唇辩触碰到她的。
开始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像是试探,可柔软湿润的触感足以点燃少年最后一点理智,此刻的五条悟脑海中似有烟花炸,呼吸变得急促。但六眼还是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颤动的睫毛,泛红的脸颊,微微急促的喘息……
她愿意!
当六眼将这个信息反馈给大脑,五条悟猛然加深这个吻,他的手从脸颊移到了脑后,有些急躁地微微用力,按着她往自己怀里贴了贴,直到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雅梅香,变成清幽而绵长的独特气息,在潮热的空气中晕染开来。
藏蓝色浴衣在交缠的肢体间,彻底松散滑落,露出大片肌肉紧实的白皙胸膛,他牵着她的手,探进自己的衣襟一-他渴望她的触碰。吸附在潮湿胸膛上的微凉手掌渐渐发热、滚烫,然后轻柔抚弄。“嗯……"肌肤的相触并没有抚慰内心的躁动,反而更空落了,他像得不到爱抚的猫咪,在她唇间急切索求,“遥,还要…“悟要什么?"喜久遥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她将另一只手抚上了他汗湿的后背,温柔耐心地摩挲着。
这个时候逗弄他……泛着氤氲雾气的六眼闪了闪,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猛然起身将她打横抱起,转身进了和室。
又过了许久,和室内响起吃痛的轻吟:“悟……轻一点。”暗哑的声音愉悦地响起:“遥喜欢的……”乌云终于凝聚成雨。
一滴、两滴、三滴……大雨瓢泼而下,将一室的暖昧声响淹没。天将亮未亮时,梅子酒在五条悟血管里烧成晚霞。他枕着喜久遥的膝头酣睡,不着寸缕的胸膛微微起伏,凌乱的白发下露出泛红的耳尖。喜久遥披着藏蓝色浴衣,低头凝视他良久,抚着他白发的手指忽然在空中轻点几下开始发出红光,慢慢地红光越来越凝实,最后凝出一枚纹路繁复的咒印“要平安……“呢喃散入夜风,虚术印记潜入五条悟心口时泛起了赤红色涟漪,荡漾了几下又渐渐消散了。
晦暗的月光也早就被乌云吞没,喜久遥披散的黑发垂落成帘,与他的白发融成缠绵的灰,在夜色里晃成解不开的结。五条悟若有感应地在梦中呓语了句什么,滚烫的唇擦过她的手腕。印记完成的最后一瞬,睡梦中少年突然抓住她未及撤离的手:“抓到你”苍白的手指为他掖了掖被角,隔着薄被轻轻拍打着心口的位置:“好好睡吧。”
夜雨敲打着窗棂,像是一首舒缓的小曲。
这场雨从深夜下到清晨。
一早被唤起的五条悟已经换上了正式的印着五条家徽的黑色付纹织袴,他跪坐着,喜久遥在为他系羽织上的带子。
看着低头为他系着龟甲结的人,从今天起就算是成年了的新家主眉眼间一改往日的骄傲,覆盖上温柔的神色一一
等仪式结束,所有人都会知道,五条家不仅有了新家主。“咣!”
继承仪式的沉闷钟声穿透了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