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当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少年晕倒在铁笼之中,侧着脸,发丝落在他的面庞上,更衬得他皮肤白到近乎透明,毯子滑落至腰际,只盖了半条腿,雪白的内衬微微敞开,秀气的锁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可怕的血管消失了,那折磨人的痛苦也一并烟消云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窗子外传来清晨的第一声鸟鸣,太阳还未升起,地窖顶端的门板被打开,沉重的脚步声往下走,这声音的主人打了一个不甚上心的哈欠,臃肿的身躯出现在石阶上。
管家端着今天的食物来了,照例一句话都懒得说,熟稔地把托盘上的饭菜放进笼子,垂着眼睛,起身就要走。
“……等等。”笼子里传来少年虚弱的低语。
管家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干什么?劝你不要找事……”
他转过身,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双眼暴突,口中发出“咯咯”的声响,慌乱中两手去抓挠脖子,哪里什么也没有,但是脖颈上却分明出现了手印形状的凹陷,那凹陷很深,仿佛再多用点力就能把脖子捏烂,管家青筋暴起,满脸通红。
少年兴奋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杰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心潮澎湃。
“圣诞快乐呀,沃伦斯先生,哈哈哈。”少年悠哉地从新送来的饭食里拿起一个黑面包,抛掷在空中,又落回手心,宽大的棉布衣袖上下摇晃。
管家在拼命挣扎,双脚乱踢,神情中满是惊惧,脸色由红变成紫红,最后是青紫,嘴角漫溢出口涎,他几近昏厥,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才终于得到了赦免。
阿特米斯收回魔法,昂着下巴,直挺挺站在笼子里看管家狼狈的模样。
管家浑身脱力,冷汗淋漓,跪伏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色终于有所好转,拼尽全力支撑起自己臃肿的身躯,连滚带爬地就要去找石阶。
“不是说了让你等等嘛,怎么还要走呢?”少年不紧不慢地扔着手里的黑面包,这回他并没有出手,因为目前他只会这一种魔法,而且准头不太好,刚才试了几次才掐住他的脖子。
不过有了那一次教训,管家变得极为听话,立时僵硬在原地,哆嗦着转过身,哭道:“放过我,我也是迫不得已,都是卢卡斯老爷……”
“安静。”阿特米斯眯了眯眼。
管家立刻抿住嘴,眼泪不停涌出来,汇聚到下巴。他佝偻着脊背,是一个极为瑟缩的姿势,孤零零面对着铁笼子里那个瘦削的身影,仿佛在等待审判。
阿特米斯说:“艾比是我的妹妹,我知道你已经发现她了,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你会暴毙而死,知道吗?”他的话很轻,似乎还没有完全从之前的煎熬中恢复元气。
管家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向任何人说的。”
阿特米斯露出一个天真开朗的笑容,“那么一切照旧,好吗?还要帮我,瞒着你的主人。”
“那、那是当然。”
“走吧。”
“谢谢。管家迅速爬上石阶,逃离了这里。
天光大亮,从窗口撒进来一片金辉,却只照到了铁笼对面的墙壁上,留下一小块长方形的光斑,阿特米斯屈腿坐在阴影中,垂着头,手臂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的指尖缓慢地摩挲着魔法书的封皮,来来回回。
正午过后艾比盖尔才出现,她的到来仿佛为整座地窖带来了新的光明,衣服的褶皱里还藏着碎雪,厚实的兔毛披风摇曳过石阶,她扑到铁笼子上,发出喜悦的欢呼:“哥哥,你不痛了吗?”
“不痛了。”阿特米斯微笑着回答。
艾比盖尔松了口气,双手交叠在胸前,“天哪,可真是把我吓死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艾比。”阿特米斯语调平静,可是话语中裹藏着某种小心的真诚,“谢谢你。”
艾比盖尔愣了一下,眨眨眼睛,喷笑一声:“这有什么好谢的,你是我的哥哥,而且你在这里这么苦,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阿特米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面容温和又深邃。
这不是应该的。
艾比盖尔很快又想起什么,两只明亮的眼睛骨碌碌转,一刻也不停歇,她开始翻找布袋里的东西,“我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有松饼、苹果派、烤鸡、鹅肝面包,应有尽有,哦对了,还有一些喝的东西。”
玻璃瓶碰撞的声音响起来,阿特米斯安静地坐在笼子里,看着她欢欣的小脸,脸上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变浓。他的睫毛像小扇子,向下折了一点角度,半遮着眼,专注地看艾比盖尔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忙里忙外。
阿特米斯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那窄小的窗口。
地窖外,寒风吹拂枯枝,却并不凛冽,雪停了,天空湛染如水,流云如丝。
久违的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