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1 / 2)

主仆二人对望一眼,婉然往前走了走,提着披风的下摆,在树下弯着腰,眼尖的元夕早已去问了一旁正在扫雪的小太监要了一个小铁锹,递了过去。

婉然扒拉了两下树下的泥土,光看自然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贵人怎么了?”方才借铁锹的小太监见状忙上前问道。

婉然回身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本想叫人去花房喊个奴才来,但细想过后,唤来凌波,叮嘱几句后,便回了镜月馆。

镜月馆里,婉然一进屋就在火炉边上烤火暖手,外头实在冷得很,方才捣鼓的那几下把她手都冻红了。

帘子被人掀开,短暂得吹进来一股子冷风,少倾,凌波寻了一个不大值钱的小瓷坛,把兜在布帕里的土倒了进去,放到了炕桌上,又掬了一小捧放在帕子上,给婉然看的。

婉然见她都弄好了,才施施然走到软榻边上坐下,摘了一只纯银素云纹护甲,扒拉了一会儿那点泥土,雪后的土正湿哒哒的,她光看自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抬头问凌波:“你从前在花房待过,你看这土可有问题?”

凌波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说道:“寿康宫里的一草一木大多都是先帝禅位后,皇上命花房的人新栽上的,按理来说,都不至于才种了几年就不开了,更何况去年还开得好好的,奴婢想,这树大概是没问题的,倒有可能是这土里被人加了什么东西。”

婉然用护甲挑了一点土,放在鼻下闻了闻,可惜一场雪后,反倒什么都觉察不出来。

“去把段惟清叫来。”她有些不耐烦地把护甲里的土倒进了帕子里,又拿自己的帕子擦了擦护甲,这才又重新戴上了手。

凌波道了声是便要退下,却听婉然又吩咐道:“你一路上同他先说一遍,一会儿叫他去那树下也看看,再过来。”

她这几日一来因着寿太贵人自尽的事情,二来来了月信,本就烦闷得很,再碰上这事,更觉得心气不顺。

这腊梅不会无缘无故的不开,这背后究竟有什么事,才更值得她探究。

段惟清来的时候,婉然正坐在那儿喝了半碗牛乳茶,心情才好了些。

“端盆水,给段太医净手。”雪地里扒土,他那双手又红又脏的,婉然自然犯不着虐待一个太医,张罗元夕去端了热水。

那边洗着手,她状似不经意地从腰间抽了帕子捏在手里,手又轻轻地搭在桌角,直到他洗完,她才轻轻地抬了手,轻声地“喏”了一声。

元夕见状,知趣地收回了那要去拿干毛巾的手,端着水盆退了下去。

“你去烤烤火,暖暖手再回话,想想怎么说才能让我心情好点,最近烦得很。”湿了的帕子自然她不必再留着,趁着元夕还没退下的时候,她已经抬了抬眼,递了个眼神,叫她拿下去换一条来了,一面又头也不抬地叮嘱着段惟清。

段惟清每隔三日来请脉,自然知晓她近来来月信的缘故,只是微微勾了唇,略暖了手,才低头笑着说道:“那只怕不能让您满意了。”

话落,他敛了神色转过身,一脸凝重地看了一眼瓷坛里的土和那还没收进去的放在丝帕上的土,无声地叹息后,说道:“请贵人恕罪,微臣不察,出了差错。这腊梅树下,倒的都是微臣开给寿太贵人的药。”

寥寥数语,婉然蓦然抬头,错愕惊惧疑惑轮番地在她眼波流转间宣泄着情绪,许久,她对上段惟清的视线,他眼里亦有愧疚。

“你不是说,她的脉象在一天天变好吗?怎么还会把药倒了?”她慢慢地说着,甚至还希望段惟清错了。

段惟清却像是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一般,先解释了一遍:“那些药是微臣亲自开的,也曾看着书林堂的宫人煎药,那味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所以即使被雪水、雨水泡了快一年,微臣也一样能确定。”他停顿了一下,才回答她方才的问题:“脉象虽是一天天变好,可微臣当时也觉得寿太贵人好得慢些,但寿太贵人的病光靠药物自然不能痊愈,所以微臣只以为是贵人不能自己走出来的缘故……一时不察,还请贵人恕罪。”

他又一次让她恕罪,婉然垂了头,沉吟许久,才说道:“不是你的罪过。”

——药材上他没错,寿太贵人的心病并非常人能解,便是她也难保证。

她喊了凌波进来,说道:“去雨花阁,把杏春喊回来,我有事要问她。”

杏春来得很快,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素服,脸上的泪痕还未完全隐去,按理来说这样的穿着不适合进来,有些晦气,但婉然懒得顾忌这些,直接就见了。

她开门见山,让人把那土放到杏春面前,问道:“腊梅树下的药是怎么回事?”

杏春愣住,她没承想那边的事情这么快就暴露了,回想起来时有几个小宫女站在腊梅树下的样子,倒也就不奇怪了。

她呆了一会儿,直到婉然耐不住性子又问了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寿太贵人的药会被倒在腊梅树下?”

她霎时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