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1 / 2)

段惟清被赶出去了。

他走出镜月馆,看着送他出来的元夕神色尴尬,只得说道:“姑娘不必送了,进去陪陪贵人吧。”

他略一回头,看了一眼镜月馆的匾额,只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回再来镜月馆会是什么时候了。

方才在殿内,她问的那句话是如此的平静,可他不敢答应,但也不敢拒绝他,他只能沉默,再然后,他便被赶了出来。

他一路往太医院走,却想起了前些日子在唐府书房里的事情。

那是寿太贵人殁后的第三日,唐勉与他好不容易在唐府碰面,师徒二人便在书房里呆了一会儿。

唐勉看着他,有些不解地问他:“我看记档上,你往寿康宫去得也算勤快了,怎么寿太贵人还是……”

他的话说了半句,可段惟清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为人医者,平生之愿便是治病救人,没有哪个医者愿意看着病人撒手人寰。寿终正寝倒也罢了,偏生是寿太贵人那样年纪轻轻看破红尘自尽而亡的。

饶是他开了最好的药,他也只觉得自己未能尽心,想来师父心中亦是如此想。

寿太贵人那些心结他不能说给师父听,那是他同晋太贵人之间心知肚明的秘密,所以他躬了身,认了错。

唐勉长叹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嘶”了一声,问起了另一桩事:“你当真是去寿康宫给寿太贵人请脉的?你别是看上了寿康宫哪个宫女,借着治病之故,行别的事吧?”

段惟清佯装镇定,含笑说道:“师父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去寿康宫那自然是去请脉的。”

唔,也就是偶尔下下棋,挑挑布料,吃吃糕点罢了。

唐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又说:“我与你师娘自不管你,你若真有了心上人,便同你师娘说,咱们自然给你做主明媒正娶来的,身份地位什么的倒也无妨,只是一桩,别在宫里头干有违宫规的事!”

也不怪唐勉如此担忧,段惟清年少有为清风霁月,不过二十出头就是御医,是可以为东西六宫等各位主子诊脉的人,见的人多,自然这层担忧也就多了一份。

平素能给那些主子诊脉的,大多都已是成家多年,儿女绕膝,长相平平,甚至年过不惑之人,哪里能有这样的温润公子去呢?

长街上,段惟清回想着师父的话,陷入了沉思。

寿太贵人已死,寿康宫只剩下了一个晋太贵人是他诊脉,频繁往来,他只怕唐勉多心。他不知道师父是否知道了什么,可此时此刻,还不是他要跟师父坦白的时候,师父好不容易坐上了这个位置,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就毁了师父的前途,那是他要报答的恩情。

可于晋太贵人,他自然不忍心看她步入寿太贵人的后尘,他想带她出去,可这些事,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干成的,需要从长计议。

他愿意带她出去,但不是此刻。

所以,他只能拒绝。

他不知道这个时机要多久,他不能保证,自然,也就不敢贸然答应。

天上又开始飘雪了,他加快了步伐,低叹了一声,只能希望她不要太生气,也希望这一日能快些到来。

已经是腊月了,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些,慈祥门边上的寿三所在这个冬天迎来了新的主人。

宫女们在一旁收拾着行囊,婉然坐在刚刚铺就的罗汉床上用了半盏牛乳茶,看着这陌生的宫殿,略坐一会儿,也起身打量了起来。

寿三所是东西六宫任何一处的缩小版,进门影壁之后便是正殿,正殿后头便是后罩房,两侧各有厢房。比边上的寿东宫还要小一些,但比起从前住的任何一处都要自在清净。

那日和段惟清在镜月馆闹了一场,又有腊梅树的事情,婉然有些不愿再在镜月馆住下去,第二日便去贵太妃那儿请了旨,想搬离镜月馆。

贵太妃思索着那边寿三所尚且空置着,便让她挪了过去,也许是她那日在正殿梨花带雨地诉说着自己与寿太贵人之间的情谊,打动了贵太妃,让她想起了从前的自己来,搬来寿三所的时候,贵太妃做主又给她添了不少的东西。

寿三所两侧的厢房没收拾出来,只是叫人打扫干净了,仍旧空置着。后头的后罩房拨了两间屋子做下人的房间,剩下的拨了一间做仓库,余下的都叫人改了做小厨房。

一应弄下来倒也月余,只等腊月里挑了个好日子搬了进去。

婉然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回了里头,里头的陈设都和镜月馆无异。

算起来她也已经有许久不曾见到段惟清,那日一别,她放了狠话说日后镜月馆的事情都无需他插手。这些日子的日常请脉,她都顺水推舟,请了那日在书林堂临时被拉过来的陈太医,只是却不大了解他,陈太医倒是守宫规,日日都是隔着帘子跪行诊脉。

她勾了勾唇,站在暖炉边暖着手,只觉得有意思。

如今一人居住寿三所,不必受旁人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