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会(2 / 3)

祾歌传 奈基山狼 1824 字 2023-09-17

张根生则添了些灯油到油灯里,笑道:“你这小郎君,说话怎么如此老气。”

“家中要求,容止若思,言辞安定,不然会挨骂的。”祾歌轻轻一笑,不着痕迹地支开了话题。

同时,柳季卿也是一笑:“多谢款待。”

他自洛阳一路跟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见祾歌一面。

不是时间上的合适,而是心态上的合适。

晚上洒了一两点雨花,地上却连点湿意都没有。柳季卿漫无目的地闲逛,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停在了一户人家前。

靠近栅栏的一扇窗悄无声息地被推开,祾歌衣着整齐,正在窗前望着他。小少年轻声道:“跟了这么久,终于愿意来找我了?”

他手一撑,翻出窗外,将窗子小心翼翼地掩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的关系,细细算起来应该是从兄弟。纪王李慎是太宗皇帝第十子,而他的祖父先帝是太宗皇帝第九子。李梁在纪王一脉行四,比祾歌这个先帝十九孙、皇帝第四孙足足大了八岁。

作为楚国公嫡长子,李梁小小年纪就请封了国公代子。第一次随父进京那年,李梁刚刚虚岁十二岁。先帝寿宴之后,是他将荷花池中的祾歌捞出来,小祾歌才能侥幸保住性命。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所以祾歌总对他多了几分宽容。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村。他穿着一件黑色大氅,脖子上围着一圈大毛领。柳季卿看得真切,祾歌腰间的形状,绝对是腰刀,而且他的右手一直放在腰刀上。张家后面就是一条小溪。祾歌看了眼石桥,站定,问道:“有何贵干?”

柳季卿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不该来这里。”

祾歌沉默片刻,嘲讽地一笑:“你不该很期待我来吗?”

“我从来没有……”柳季卿如鲠在喉,“如果我们中谁最不希望你踏进这个泥沼,那只能是我。祾歌,我弟弟已经死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好好长大。”

祾歌再度陷入沉默。

“我已经来了。”他轻轻地说,“这趟浑水,我已经身在其中,不能抽身了。”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祾歌反而仰头一笑:“如果我真的走了,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放过我吗?只怕不会吧。他们会记恨我,而且他们手中有证据,只要稍稍泄露给来俊臣……我就死定了。”

他望着柳季卿,惨然一笑:“我没有退路了。”

柳季卿格外迷茫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不明白我们在做什么。从越王之乱开始就不明白。”柳季卿说,“如果是讨伐武逆,直接兴兵发动宫变就是,又何必——”他的声音低落了下来,“又何必挑起战乱,让百姓生灵涂炭,令宗室临深履薄,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他伸出手,想摸摸祾歌的头发,却不料祾歌直接下意识就是拔刀格挡。但他没有看到刀刃,祾歌默默把刀收入鞘,反而他过于紧张,一个重击将祾歌砸得趔趄了两步。

祾歌捂着额头蹲了下去,干呕起来。

柳季卿过来扶他,祾歌摆摆手,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等到那股恍惚的劲过去,他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房间内。柳季卿正守在他的榻前。

“你送我回来的吗?”陈明德扶祾歌坐起来,祾歌按按额角,皱眉道,“太冒险了。”

燕筠青就在不远处的西厢,如果被她发现,一时半会不好解释。

更何况这一下打出了内伤,明天燕筠青来复诊的时候,他该怎么解释?

柳季卿愧疚极了,过了一会,才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祾歌打断他,道:“还不快走,非要等大家都被吵起来?”

说话间,房门已被人敲响。祾歌听到符华章和苏戎墨的声音,连忙一指榻底;柳季卿会意,钻了进去。祾歌躺回榻上,趴在榻边干呕,陈明德一脸焦急地打开房门。

苏戎墨几乎是冲了进来:“什么声音?怎么回事?主子有没有受伤?”

陈明德小声说:“主子从榻上摔下来,额头磕到了地上的香炉。”

苏戎墨立时变脸,三步并作两步前去查看祾歌的情况,见小少年连唤几次都没什么回应,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了。他一把推开陈明德,急匆匆向外走:“我去请医师!”

房间内热闹起来,柳季卿躺在地上,看着各式各样的靴子来来往往。春日的寒气贴着脊背窜了上来,他冻得四肢僵硬。等火折子吹灭,他钻出来时,他的腿都僵得打不了弯。

陈明德扶他起来,小声道:“公子,现在人都歇下了。你可以走了。”

柳季卿对祾歌行礼,祾歌起身还礼,目送他远去,压低声音道:“把柳季卿来过的消息告诉他,让他看着那家伙有没有异动。看紧燕御正,只要有异动,就让大丫二丫向我汇报。还有田祎,让问砚寸步不离跟着他,看看他与谁有过接触,查查他是否别有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