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岩(1 / 3)

祾歌传 奈基山狼 1824 字 2023-09-17

薄暮天阴,山间的树桠和土路同样光秃秃的。路上一只活物也看不见,只有树枝上高高低低站了一树的乌鸦。

这时,山路上忽然行出一匹马,紧跟其后的是一驾马车,再之后则跟着几个骑马的奴仆。

乌鸦被一行人惊动,纷纷腾飞起来,形成一小片乌云,又落在稍远的枝头,“哇哇”地大呼小叫着,让人无端感觉似乎起了一阵阴风。

行到山脚,车门动了动,使女扶着一位衣着素净却又满面愁容的少妇下了车。一个婆子紧随其后,怀中还抱着个虚岁三四岁的小男孩子。孩子的表情迷迷瞪瞪的,张着小嘴哈欠连天,又趴在婆子怀里,吧咂着小嘴要睡。

不远处,是一座小小的庵堂。早有一个小尼姑在门外等着,见到少妇一行人,忍不住向前几步,高声招呼:“姐姐!”

少妇脸上终于多出了些苦涩的笑容:“阿雅,佛门清净之地,不可如此喧哗。”

小尼姑法雅于是挽起少妇赵贺氏的手臂,爽利地笑道:“好,我都听姐姐的。”

婆子怀中的小家伙听到她的声音,伸出手来,奶声奶气地喊着“姨姨抱抱”,探着身子要法雅抱,那法雅却总有意无意地避开孩子的手,只是一个劲儿地同赵贺氏说话。

孩子小嘴一瘪,就要哭。

赵贺氏见不得儿子委屈巴巴的样子,伸手抱起他来:“恕郎不哭,阿娘抱抱。”

法雅撇撇嘴,没接话。

庵门合拢,四周寂然无声,天上却“簌簌”地下起雪来。

一夜风雪未歇,翌日却又出了太阳,山路不由得有些泥泞,路中间常走的地方还凹下去一个泥坑,上面高高低低地布满着牛车轧过的车辙。

冬日初雪的午后,天阴得格外早,祾歌勒马,站在泥坑前,静默不语。

山路狭窄,两边能看到些农田、育苗田,都比土路高出些许,田垄上也不知道是人为还是自然生长着些荆棘——据田祎说,这玩意儿夏天能结小酸枣子。

泥坑结了一层薄冰,他就算不想从这里过,也得掂量掂量马腹能不能受得住荆棘。

他呼出一口白气,道:“走吧,找个镇佃住下——今天肯定走不到城里了。”

天黑路滑,他也不敢走太快。马队慢慢吞吞走到最近的村子时,他们的披风上都落满了一层雪花。

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薄雪,符华章深一脚浅一脚地去敲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好一会儿,一个老翁才开了门,瑟瑟发抖着问:“几位,我们家真的已经交过税了,几位行行好,放过我和老婆子吧。”

前几天,燕王在龙门附近的温泉山庄忽然出了问题,王友苏戎墨已经掉头回京,代表燕王全权处理去了。那是昭皇后的遗产,燕王虽然不大去,却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燕王身边的近侍,则换成了符华章。

符华章忙道:“老丈,我们不是官兵,只是过路此处,偶遇风雪,想借贵处下榻一宿。”

那老翁明显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田祎走过来补充道:“我们赶路错过了时辰,你老行行好,能不能借我们几间屋,让我们躲躲雪。”

老翁叹气道:“不是我不通融,只是……我们家只有几间草屋,你们这么多人……往东头走,紧挨着白云庵的,有一户人家,叫程二。他家是崇岩寺的佃户,房子多,你们去他们那边借宿吧!”

田祎千恩万谢,带着符华章往回走:“符兄,庄稼人大都是卖力气吃饭,不像你们,能有机会去说那些文绉绉的话!你这样说,他们是听不懂的!”

符华章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回头望了一眼自家大王,见他没有关注,才稍稍安下心。

二人如此这般将对话复述一遍,祾歌挑了挑眉,道:“崇岩寺……?”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随着马队前往程二家中借宿。程二是个极爽利的晋中汉子,一听这群孩子为了投亲而来,又错过了时辰,被困在孤山上,立刻叫家中仆妇给他们准备席面。

虽然全是素斋,但是宴席显然色香味俱全,祾歌揣摩着他们一家的身份,恭维道:“今年佛祖保佑,年成这么好,肯定发了一大笔吧!”

程二挥挥手:“什么发不发财的,佛祖倒是保佑,就是和尚难缠!”

这句话正中祾歌下怀,他整大了眼睛,好奇地追问:“出家人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怎么会难缠呢?”

他长得漂亮,又长了一双琥珀眼,从小在富贵中浸出来一身的矜贵味道遮都遮不住,几乎把“快来骗我”写到了脸上。程二自然也不会对一个猫样的半大孩子起戒心,只是叹道:“官府的租庸调只需要交租二石、绢二丈、绵三两,这倒不算什么,要是跟庙里交租子,那可就不止这个数了!得多交好几石粮食呢!”

祾歌接着问:“那为什么还要做那个什么寺……怎么不跟官府直接缴税?”

程二看看他,笑了:“你看看这什么孩子话!朝廷的租庸调交完,还得交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