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柔仪与佟氏母女一同拜完天尊后,崔巍崔岩兄弟俩紧跟着也敬上了三柱香,独沈氏一个说什么也不肯再近前一步。
平真道长不声不响的在边上看着,并不出言替沈氏化解尴尬,一丝难以捉摸的古怪神色在他脸上稍纵即逝。
要不是站得近,崔柔仪差点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心下暗暗纳罕:这道长看起来与母亲并不相熟,冷冷淡淡的似乎也不愿意掺合别人的事,那道符咒大约不是他的手笔。
拜完了主殿,沈氏勉强撑起一脸笑,拉着佟氏母女要去后头两座小殿再碰碰运气,她就不信今日这么邪门。
崔柔仪出了主殿才发觉下车匆忙忘了披上斗篷,一众丫鬟都紧着沈氏和佟氏母女,竟没一个察觉不对替她取回斗篷。
又到外面来冷风一吹,身上立刻一阵发紧,崔柔仪跟到这里已经十分勉强,就在七折廊下顿住了足,挤眉弄眼的给崔巍使了个眼色,自对沈氏道:“母亲且安心去,我和二哥先到厢房摆设茶点,一会儿你们拜完了回来不至于冷汤冷水的没个照应。”
这个开溜的由头找得极好,显得她像个贴心的小棉袄,连沈氏也挑不出理来,只拿眼去看崔巍。
崔巍向来对妹妹无有不依的,当下心领神会,便对沈氏点点头,道:“母亲放心,我自会照看好柔仪。”
按崔巍那兵鲁子的冷硬性子,这已是他客气恭顺的极限了,沈氏也识趣,继子继母之间能走个圆满的过场便好,其余便不多问了。
崔柔仪从沈氏的爪下一脱身,立刻活泼得像只离巢小鸟,拉着崔巍就往东边苍松下的厢房走。
七八岁的小道士引着兄妹俩穿过似露似隐的月洞门,看着小院里那六七间门头一摸一样的厢房,敲了敲脑壳,迷糊的嘟囔着:“啊呀,师父适才说哪间有贵客来着?”
“不拘哪间都成,我看就最南边藤树攀窗的那间罢。”崔巍是粗枝大叶的男儿郎,没有耐性像小姑娘选首饰似的挑挑拣拣,就近指了指南起第一间厢房。
那屋子静悄悄的不闻人声,门前也并没有人把守,崔巍估摸着没人便放心的大步过去,两指一挑帘子,先让给未穿斗篷的崔柔仪进去。
崔柔仪笑嘻嘻的一脚踏入,正回头与二哥撒娇:“还是二哥心疼我,适才下车时竟把斗篷落下了……”
屋内冷不防从斜里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崔姑娘?”
崔柔仪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谁知屋内已有一主二仆或坐或站,正齐唰刷的睁大了眼睛看过来。
当窗而坐的正是上元夜才见过的六殿下赵纯,他手中正捧着一幅水荷云烟图细细观摩,怪道刚才半分声响也无。
赵纯今日倒不复上元节灯会那般繁复沉重的打扮,只穿了一件暗绣银丝的点素箭袖轻袍,腰上孤零零的挂着一块金镶玉大宫牌,脱下来的白狐绉绸斗篷随意的搭在桌边,显得清贵又闲适。
崔柔仪愣愣的与他对视一眼,观之一半英气一半斯文,如一团白雾中透出的一点星光,通身全无半点天潢贵胄常有的骄矜傲慢,浑不似是从重重宫墙里出来的,倒像个日日白衣打马穿街行的寻常邻家儿郎。
难为他还记得自己,崔柔仪对眼前之人既不畏惧也不讨厌,甚至还觉得这第二面再见有些亲切,但到底是外男,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慢了一步进来的崔巍恰好来解围,一揖作到底,告罪道:“不知殿下在此间,无意冲撞了您,我们兄妹这就退下。”
虽然赵纯瞧着一团和气,但人家毕竟是皇家子弟,崔巍自觉把姿态摆得低些才好,谁知道他身边这两位紧握刀柄的冷脸侍卫是什么脾性,躲着些总没错。
崔柔仪乖巧的低下头要随着崔巍退出去,赵纯赶忙站起来挽留:“崔兄言重了,何谈冲撞。我这屋里早就生上了火,崔姑娘也没裹着斗篷,不如先在此稍坐,等你们屋里点了炭盆暖和起来再过去不迟。”
“这时节寒气未脱,此间又深藏山中,更冷上三分,小心着凉。”赵纯生怕崔巍不肯留似的,体贴的又添了两句,笑得一派坦诚。
“那就…叨扰殿下了。”
崔巍其实觉得不妥,但眼角余光瞥到崔柔仪冻得吸了吸鼻子,便是立刻叫人回去取斗篷也得一会儿才能回来,只好艰难的应下。
跟随过来的几个婆子虽然也觉得此间厢房不大便宜,但她们的主心骨沈氏不在,便没有一个人敢驳家里脾气最烈的崔巍,最多皱皱眉也就去隔壁了。
吩咐了随从去隔壁张罗炭火茶水后,崔巍又给崔柔仪选了个角落的绣墩,与赵纯主仆隔着足有一丈远。
赵纯不是个揣着贼心的登徒子,只叫侍卫把炭盆移到崔柔仪脚下让她烤烤火,就这么隔着老远攀谈起来:“自上元节一别后,我已半个多月也没能出宫了,欠崔兄的一顿酒还没还上呢,不成想在这偏僻小观遇上了。”
崔巍平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面孔,不善与人寒暄客套,有意挪了挪位置把崔柔仪挡去了大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