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历史课(下)(2 / 4)

长还不连夜逃出蛇岐八家?”乌鸦叹息着摇了摇头,“正因为你不是日本人,所以你不会知道所谓‘组织’可以恐怖到什么地步。”

“秘党也是组织。”

“但不是日本的组织。日本的组织文化在全世界也是独一份的——或者说极致的集体主义——这是根植于日本文化深处的东西。”乌鸦说,“你可以把组织想象成庞大的机器,里面的每个人各司其职,像螺丝钉一样牢牢镶嵌在既定的位置。你活着就是为了维持机器的运转,至于你心里想什么根本不重要。几乎每个日本人都被组织束缚着,天皇、将军、武士,公家、幕府、武士道……像朝利雨月那样除了乐器无牵无挂的人才是少数。”

“当时的蛇岐八家也是一样。大家长未必乐意当种马,家臣也未必享受天天用各种手段鼓动大家长生孩子——这本来就是违背人类天性的制度。但这些都只是个人情感,个人情感与义务是两码事。凡是碍于组织运转的,都是必须被扫除或者压抑的东西。”

艾莎有点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两边的人都不喜欢这样做,但这个制度还是维持了上百年……?你们日本人也太能忍了。”怪不得日本天皇掌权两千多年从来没被推翻过,这要搁中国早不知道喊了多少回“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我说了,极致的集体主义。一切以组织为先。”乌鸦耸耸肩,“但违背天性一直忍耐是件很痛苦的事,所以日本的自杀率到现在都逐年飙升嘛。忍着忍着忍不下去了,只好去站台卧个轨或者去树海上个吊什么的。也只有这样才能从组织里解脱——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

“那你们就没出过什么比较叛逆的大家长么?”艾莎不死心地追问。她不喜欢这种逆来顺受的故事。

“你看我说你不了解组织文化吧?”乌鸦叹道,“大家长是混血种中的‘最强’没错,可有些东西和实力无关。”

“况且你会觉得这种制度扯淡是因为你活在现代社会。”他淡淡地说,“如果你从小就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即使察觉到有哪里不对,也未必就有质疑的勇气和能力。”

艾莎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过了很久才问道,“源家家主也是么?”

她突然有种预感,源家家主与朝利雨月的故事或许并不如她最开始想象的那样欢快。

“源家家主不太一样,非要说的话他大概属于‘劳模’那一类的。”乌鸦说,“绵延子嗣和管理家族一样不落,活得兢兢业业。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太喜欢跑到山上打铁,但因为他其它方面做得太完美,所以家臣们也不好说什么。”

“象龟大概不会喜欢他。”

“但我第一次知道源家家主就是因为老大。很久以前他专门跑去翻阅过本家的典籍,”乌鸦说,“老大不是个对家族历史感兴趣的人,大概是有人对他说了什么。他在存放典籍的白羽天狗神社坐了三个小时,之后喝了一夜的酒。”

“什么意思?”艾莎皱眉。

“你不好奇典籍的内容么?”乌鸦轻声说,“上面记载的是源家家主年少时的往事。家臣自作主张将他的乳母送进他的房间,他在惊怒下离开。之后乳母以侍奉不周为由向家族切腹谢罪,当初做出决策的家臣也被拉出去杀掉。不久之后源家家主离开了他的宅邸,他扮作脱藩的野武士,誓死不再回到家族。”

“……可最终他还是回去了。”艾莎说,“蛇岐八家派人把他带回去了么?”

“不,大家长是家族中至高无上的存在,家族对他只有‘爱意’,有谁会公然违抗他的意志呢?”乌鸦说,“家族只是派人跟着他。源家家主走在前面,身后十步远就是最正式的仪仗和车队,队伍最前端高悬着天照命的旗帜与源氏的龙胆家纹。虽然他扮作野武士,但走到哪里都无人敢于接近。人人都知道他是源氏的主人。”

“真是叫人喘不过气来的深重‘爱意’啊……”艾莎低声说,“如果是我只会变得更生气。”

“是啊。”乌鸦赞同地点点头,“即使是普通混血种也会因为龙族基因的影响而变得至凶至暴,更何况是混血种中的‘皇’呢?最开始源家家主杀光了车队里的所有人,连马匹也没有放过。可是杀光一批还有一批,无论多少次醒来他都能看到同样的仪仗与车队跟在他身后,家族中的人用这种方式向他展示他们的决心。除非他杀光日本全部的混血种,否则他到死都是源氏家主、是蛇岐八家的主人。”

“可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么?”他轻声说,“把家族的人都屠尽你就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混血种、唯一的异类。如果有一天连束缚你的枷锁都没有了,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多么孤独。”

“……血之哀么?”艾莎垂下眼帘。

“那是你们欧洲混血种的叫法。以前我们管它叫‘血的悲命’。”乌鸦缓缓地说,“意思是只有你的身体里还有龙血流淌,悲哀的宿命就不会断绝。”

“可催生悲哀的究竟是‘血’还是‘组织’呢?”

“有区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