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化公园里的花艺作品太大,一个上午完不成。所以安隽客会连着三天上午都到公园里干活,亦即是说这个花艺表演活动会连着举办三天。
中午十二点,安隽客在安卉员工的提醒下暂停工作,接过湿纸巾擦干净手,便在几个人的指引下沿着小石子路离开了。
工作人员用围栏将未完成的花球围起来,还留了一个人在边上看着,防止有坏心眼的歹徒破坏艺术作品。
广场上聚集的观众们逐渐散去,广场逐渐恢复了原有的宽阔和宁静。
简臻却没急着走,她站在原地又看了那花球十来分钟,如同在细细辨识其上每一朵花的姿态。
她其实是在琢磨、设计、推演明后天安隽客的做法,她希望借此达成某种交流,她与花艺作品的以及她与安隽客的。
现场看安隽客的花艺表演,对别的人来说不是难事,安隽客几乎每天都待在他那十分通透的工作室里干活,谁想看,去看就是了。可对不好意思多次出现在安卉的、只敢网购成品的简臻来说,是稀罕事。
简臻将购买到的花艺作品摆在家里,她每晚一回到家就要感叹其美,也会一直研究每一枝花对整体效果产生的作用,更会不断地向自己提问:安隽客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问自己不会有答案,看着安隽客一点点地将作品完成了才会有答案。
简臻自觉今日收获颇丰地微微笑了一下,抱着她的芍药,终于要往公园出口处迈步了。
走了两步,视线范围里似乎多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简臻心一紧,更加将脸低下去,几近要低进花里,并连忙加快了脚步。
她其实没有立刻认出那个人是谁,她不过是想逃避两人相认的尴尬场面。
在街上突然碰见不熟但又认识的人,是她生活中的酷刑之一。她不想打招呼,不想假笑着寒暄,不想绞尽脑汁找话题聊天,她只想赶紧逃跑。
可恨逃不掉,那人喊了她的名字。
简臻在一声温和的“简臻”里,翻着白眼停下了脚步,又咬着牙逼自己转身抬头,看向那人,迎着那人的视线。
应该是一个她曾经很熟悉的人,她还差一点就能想起他的名字了。
那人三两步就走到她面前,他又唤了一次:“简臻。”又是很温和的语气。
他似乎特意压制了自己的情绪,很少有人会决定用这么低调的方式和久别重逢的相识的友人打招呼,如果那位友人有打招呼的价值的话,他们一般会夸张地又笑又叫,以彰显双方曾经的情感和自己对相遇的无上喜悦。
他的眼神也是温和的,像是不肯吹皱一池春水的轻柔的风。但他的眼睛很明亮,在大白天能让人想起天上的两颗孤星。
简臻一下子就在记忆里捕捉到了他的名字,她带着惊呼的语气低声道:“啊,你是,范旻远?”
范旻远笑着松了一口气,“谢谢你还记得我是谁,我以为要向你做自我介绍。”
简臻也露了一个友好的笑,但心里暗道她倒是没那么想记住他,只是他在她的大学生涯里过于突出,她没办法忘。
“这不需要道谢吧?我的忘性没那么大,不会过几年就把同学给忘了。好久不见了。”简臻说。
范旻远点点头,很快道出自己想问的话:“对呀,好久不见了。你是特意来看活动的吗?你,喜欢这位花艺师?”
简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她简直不知道要怎么笑了。
还有什么能比曾经向她告白的男生发现她在多年后偷偷仰慕着某个人更尴尬?!
见简臻不想说,范旻远没有要坚持打听简臻想法的意思,转而问她:“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在附近的饭店里随便吃点东西吧?我们老同学叙叙旧?”
简臻有点发愣,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她只是来这里看安隽客的花艺表演而已,为什么会发展成她考虑要不要和大学同学一起吃饭了?
没等简臻琢磨出个所以然,范旻远就说:“走吧,我知道出口斜对面有一家牛肉粉丝汤馆,味道不错。你可以吃牛肉吧?”
扔到她面前的问题好像改变了,简臻想着。
“嗯,可以吃。”简臻回答道。
“那就出发吧。”范旻远说着就往前方的红砖路走,简臻不得不云里雾里地跟过去。
路上范旻远没有和简臻搭话,简臻便一直如鸵鸟一样埋在她自己的沉默里。
正在走的这条红砖路全程都在树荫底下,大中午的走在其上也不至于感到闷热。
简臻与范旻远并肩走着,心不在焉。她原是在为遇见认识的人而暗叹倒霉,而后又自己恍惚觉得此情此景曾经发生过。但直到她把红砖路走完了,她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在什么时候发生过。
“就是那间。”范旻远一走到出口处就将马路斜对面的目的地指给简臻看。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