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他蛰伏已久,绝不会留下任何漏洞。两月过去,即便我有心向西北军中传递消息,这消息也绝对走不出京城。新帝对王府的提防是最严密的,你今日如此冒险,本就不该。既已择主,便最忌摇摆不定,你好自为之吧。”
“王妃!”
暗室中,除了母亲的另外一人大声哭喊道,屋内继而传出双膝碰撞地面的声响,吓了魏弦京一跳:
“王妃,我有罪,我罪该万死。我万万没想到新皇是这种心狠手辣的无耻之辈,也没想到会害死这么多的同僚,更害了大将军和王妃!”
“我知道。”
他母亲的声音古井无波:
“你无意害人,只是一时贪婪,被他蒙蔽。事已至此,无可转圜,不必再介怀。”
“王妃……主子……”
那人啜泣道:
“至少让我看护小世子…他拿住了我唯一的妹子和弟弟一家的命,主子,都是我无用,我不知如何改悔,才能——”
“世子的去向,我自有安排,你们都无需插手。”
终于,他母亲寡淡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疲惫和安抚,对那人沉声说道:
“你在他手下办事儿,不可贪功,不可与我一党再有半分牵扯。你想要活,想要你弟妹活,便聪明些吧。”
就在这时,密室外灯芯燃尽,黑暗骤然降临,吓得魏弦京一声惊呼,跌坐在地上。
他的母亲拿着烛台,蹙眉靠近。在灯火之下,魏弦京骤然瞥见母亲另一只手中拎着的短剑,和母亲脸上那种无声的冷酷,当即吓得噤若寒蝉。
他母亲看见他,翻动衣袖,那柄短剑便消失在母亲身后。而母亲一手握着烛台,一手抱起了他。魏弦京去看母亲身后,既没有看见母亲藏匿的那把剑,也没有找到方才与母亲说话的人。
“他去哪儿了?”
他将额头顶在母亲的颈窝,这般便不用看到母亲对他的冷脸了。
“京儿,”
他母亲声音淡淡,却依然柔和,并没有像魏弦京想象的那样充满责怪:
“不必记着他,也不必记着这些。”
“京儿晓得了。”
他呐呐应着,小狗儿似的将鼻端凑到母亲的颈窝里,拼命汲取着母亲身上那绵延不断的冷香。父亲不在了,母亲连看他一眼都倦怠,他不知自己下一回闻到母亲身上这令人安心的味道会是何时了。
可就算父亲不在,他也会永远寻找母亲,永远不离开母亲的。
这一夜,魏弦京是在母亲的怀抱之中入睡的。可当他再次醒来,举目之间全是呛人的烟气,他的眼睛被刺激得直流眼泪,可他拼命地睁大,跌跌撞撞地去寻母亲。
他口中干渴,喉咙被鼻腔吸入的烟气熏得红肿,随着他的每一次吞咽巨痛不止。他在噼啪作响的火舌之中穿行,耳畔全是奔跑和惨叫的声响。
他在正殿之中寻到发丝散乱,衣摆染血的母亲。那把之前消失在母亲身后的短剑此刻握在母亲手中。王府的护卫尽数倒下,可母亲仍然在站立在一片灼烧的废墟之中,手中的剑染着不详的血色。
一队又一队陌生的侍卫企图靠近母亲,却被母亲连番逼退。领头者在大声说些什么,而魏弦京听不清楚。他欣喜地跑向火场中的母亲,却骤然看到母亲骤然变色的脸。
魏弦京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惊怒的样子,心下一颤,可下一秒,他的身子腾空,被提在了那领头侍卫的手里。
他惊慌的回头探看,却看不清那侍卫的脸,只听到那人沉声喝道:
“娘娘,火场惊险,还请娘娘移驾。”
“还请娘娘移驾。”
他周遭的侍卫隆声重复道,那声音穿破火场喧嚣的烟雾和噼啪作响的火舌,直直击中了殿内皆然伫立在火场中的女子。
在蒸腾的烟气之中,魏弦京眼中的母亲样貌模糊,神色不明。可是他能看到的,是母亲以剑柱身,一点儿一点儿地从火场之中爬了出来。
她手中的短剑被缴,双手被缚。而魏弦京被骇得满眼泪光,模糊了母亲的面容。
他没看清彼时的母亲脸上的神色。可是在岁月一次又一次的摧折下,那不甚清晰的面容被魏弦京一次又一次地在脑海中深深描绘,逐渐刻画出一张完整的面容。
那是一张写满对魏弦京的责怪、失望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