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情况应该是紧急的,妹妹细数着现状,她在嶙更魔王的地盘杀了嶙杪骨族,背着剑的灵修进入岘芸崖的消息不知道被多少妖魔知晓,她的兄长灵力全无神识受损御剑不能,而她是一个靠法器扯虎皮的小小金丹……
生存压力大了不少,但妹妹莫名没有焦虑与恐慌。
她紧紧地牵着兄长的手,快半步地领着他走———她唯一的妖器飞剑已经在与骨族干架时干碎,然魔域里用灵器未免过于明目张胆,以至于现在只能步行去断仙城买飞行妖器。
他们有多久没像这样牵着手,单凭脚步赶路了?
小时候是兄长半拎半拉地牵着她走,温热的手掌裹着她,修长的手指虚环着也能覆盖她的手背,用的力气有点大但又不会痛,恰好能攥住她无力下滑的手。
幼时她身魂虚弱,兄长掌心与指节的粗糙在她迟钝的感知中莫名有存在感,赶路途中疲惫到愣神时,她喜欢摸索这只暖乎乎的手哪里变得更粗糙,哪里磨出了新的剑茧。
现在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他们依然是在逃亡的路上,依然面临着追杀的风险,也依然牢牢地牵着手,依然相依为命着。
比起曾经大半个修真界和魔域的围剿,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
裹着沙粒的风撞在琳琅骨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青年稍一垂头,身侧少女飞扬的黑纱纠缠着他的衣摆,这套魔域衣裙看起来真的很清凉,上衣抹胸露脐,下裙黑纱极为轻薄飘逸,风将裙纱与长发吹起,就露出大片被黑色衬得越发白皙的颈项与腰肢。
青年莫名操心起来,想用灵力把风挡住,不知是担忧少女,还是想遮掩那片触目的白。
妹妹当即感到面前的风与砂石平息了下来,厚重如山海的剑意严严实实地罩住了他们,将任何冲进身前十步的风沙按进地里。
少女仰头看他,隔着面具看不到神色,他脑海里却自行补上了她的眉眼,定然是满目轻快的笑意:“哥哥,我现在有灵力护身,风吹雨淋都没问题的。”
神识在遇见少女后愈发疼痛,模糊的记忆从碎片里挤出,他仿佛回到一片风雪中,裹着毛裘的小女孩蜷成一团,被他单手抱着,滚烫的鼻息扑进他的颈脖间,她甚至扶不住他的肩膀,小小的身躯瘫软地伏在他胸前。
漫天风雪尖啸,他的耳膜与心脏都被嘈杂淹没,而怀中的小女孩却安静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失去所有气息。
巨大的恐慌充涨他的灵魂,灵府空虚,胳膊酸痛不已,他仍勉力地撑起薄弱的灵力罩,拦得住肆虐的风雪,却拦不住无孔不入的冷气。
他不停呼唤着一个名字,呼唤着、承诺着、央求着,活下来,撑下去,马上就可以抵达仙门……留下来…不要留他一人独活…
“在呢在呢,哥哥好好休息,我来挡风吧。”
青年恍惚地察觉自己跟着念出了声,那种天地浩大却孤立无援的无力感仍残留在心间。
而现实中,他得到了回应,灼热的火妖气从少女身上扩散开来,挡下了风沙。一如他昔日所为。
妹妹晃了晃相握的手,不得不说,自重逢以来,兄长有些过于沉默了,还总是晃神。
少女的声音染上担忧:“哥哥你神识的伤还撑得住吗?若是紧急,我…我可以发讯息给剑山师姐,拜托她掩护我们尽快逃出魔域。”
她始终没忘记三年前神识近乎撕裂一样的疼痛,难以想象命契的另一边承受了怎样的伤害。兄长的灵府经络都亏空了,神识甚至神魂的情况可想而知。
“…没有大碍,回修真界我会处理掉。”
妹妹叹气,有些不甘心地说道:“要是我修出元神就好了,可惜我如今尚未结婴。还是等回仙门,请尚清师伯给哥哥看看吧。”
“嗯。”
青年对自己的记忆也很是头疼,他能想起的事情不多,身份、名字、乃至于恩怨情仇,他都是在游荡中慢慢搜集信息拼凑而成。
而困惑了两年的问题也得到了解答,卡着腕骨的青绳前所未有地滚烫,青年暗暗叹息一声,原来他珍重到需以魂为引,苦寻不得的瑰藏,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