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毫无怜悯地砸到全身,剧痛之中,他感觉手中的船舷已变成了小小的一块木板。
冶太呢?
完也不顾眼睛浸在海水中的刺痛,努力睁开眼四处找寻,终于发现十几米外那个抱紧另一块木板的身影,正随着永无止息的海浪,离他越来越远。
怎么办?完也绝望地想,不要说风暴中心,现在他们连彼此也无法接近。
“放开木板,跳!”
远处传来冶太的嘶吼。
完也咬牙,拼命吸了最后满满一大口空气,放开木板,一头扎入水中。在黑色的大海中用力下潜。
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也在奋力朝他靠近。
傍晚的海水冰冷入骨,要狠狠咬紧牙关,才能不让牙齿发出打架的声音,每一次划水,身体深入都传来咯吱咯吱的□□,那是浑身散架的骨头在拼命抵御海流的冲击,过了很久很久,体内空气消耗殆尽,海水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就像几十吨石头压在胸口,让他忍不住想要张嘴大喊,这时,他的手终于划过一片熟悉的衣角。
是冶太。
他的朋友一手死死抓紧他,一手奋力从海流中抓到一片浮木塞到完也怀中,两个人抱紧它,一起潜出海面。
无尽的空气携水汽灌满鼻孔,嘴巴和胸腔,胸口因为剧烈的抽搐而传来刺痛。
借着下一波风浪的高度,完也看清他们在一片巨大的海流边缘,纵然是在暴风雨的夜晚,仍然能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似乎被剪了一个洞,巨浪在那里消弭无踪,只有黑色的海水疯狂地旋转着朝里面倒灌。
简直像末日一样,完也想。
冶太伸手朝他大喊:“我们要去那!”
完也点头,大声回应:“我们在漩涡边上!”
只要朝着那边划几十米,就可以被卷进去!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再一次用力吸气,一头扎入雨夜的怒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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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也从梦中醒来,看见满目的白。
他躺在一片白雪之上,但并不觉得冷。
雪花从白色的天空浩浩荡荡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哪里呢?
他只记得最后的记忆是从海底被吸入那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让他挣扎片刻后瞬间失去意识。
想到这里,一呼吸,胸腔又传来剧痛,但他咬咬牙,用尽全身力气爬了起来,背上的骨头里似乎长出了无数根刺,顶开血肉,不停地摩擦最后那层薄薄的皮肤,又疼又痒,让他忍不住要叫了出来。
“你醒了?”
身后传来声音。
完也转头,白衣服的年轻男子坐在很高很高的悬崖边,脚下永无止尽的白色雾气在缓慢翻滚。
男子手中拿着笔,并没有看他。
完也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男子是在画画,他用很细很细的笔在纸上画出一个又一个细小的雪花,轻轻一吹,雪就从纸上飞到空中,再悠悠落下。
完也惊讶:“你就是天画师?”
“你们是这么叫我的,”天画师细长的眼睛里有股极淡的笑意:“我的名字叫秀。”
完也想,秀长得也像幅画,像最好的画师寥寥几笔勾勒,干净地没有任何多余的线条和颜色。
“请问,您看见我朋友了吗?”
“他在房子里。”
房子?完也环顾四周,放眼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莽莽白原,并没有任何建筑。
正这样想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座干净整洁的居屋里,半开的窗内飘来微雪,他虚弱的朋友盖着白色床单昏睡在榻榻米上,瘦逍的脸上有十几处青紫或结痂的伤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让少年看起来格外憔悴。
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背着你爬这座山,爬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