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日御令牌入幽冥宫,诀浮说明来意后被安排在漆黑的殿内静坐等待。
冥府和上界不同,上界没有黑夜,日出日落过后是漫长的白昼,永恒沐浴在太阳普照之中。
从窗外望去,遮天蔽日的黑暗像是一张不透光的暗色幕布,张开它幽深的眼眸,诡异地悬在冥府上方。诀浮不禁感到压抑和低沉。
正当她预备起身,黑衣长发的少年从殿外垂首踏来,面容俊秀,眸色黑曜石般神秘莫测。
经过诀浮身边时,少年只轻轻一瞥,径直朝殿前的桌案走去。直到少年的背影映入眼中,诀浮才发觉他脑后绑了一绺灰色的头发,走动时轻微摇晃。
诀浮向前几步微一躬身拜礼,此举算是问候。少年视若无睹,研磨展卷后以镇尺压住纸张,只当她为过眼浮云。
“吾是日御座下仙官,负责与神荼对接恶魂事宜,吾在此等候许久,迟迟不见其身影,冥官可知他在何处?”
空相在临行前告诉她,冥府除了神荼外还有一位脾气怪异的冥官,少年模样气质老成,她观察了一会儿,觉得空相所说之人就是他无疑了。
少年黑发披散,却与一身黑衣分明,坐于案前奋笔疾书,暇时抬头应上一句,“神荼前些日子去了梵天鼓楼,尚不知何时回来。”
诀浮连忙追问道:“去梵天鼓楼所为何事?”
少年并不直接应答,落笔规矩有序,执笔姿态连贯顺畅。不似写字,倒似在作画。
“仙君若有急事寻他,不妨在冥府小住几日,”他略微抬眼,珠玉的明眸缓缓转动,折射出室外阴暗的光,“神荼外出向来见首不见尾,大帝也不见得知道他的去向。”
少年提出的方案里仍只有等候这一选项,但诀浮需要的是马上见到神荼。预言的时间越收越紧,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既然目的地在梵天鼓楼,何不差信让他回来?”
诀浮注意到他袖袍阴影下落笔的字,字形飘逸优美,推测应该是冥府特有的文字。
“仙君稍安勿躁,我可没说他多久会到梵天鼓楼。或许早就到了,或许还在路上,谁也说不准。”
诀浮内心有所怀疑,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术她只在空相隐瞒她时听到过。
“吾来此数次,平日里见到的都是神荼,却不知冥官姓名。”
少年停笔,失笑道,“我不过大帝手下的小官小吏,无名无姓,不值一提。”
“可你似乎对神荼十分了解,”
诀浮与冥府之人极少打交道,甚至酆都大帝也只见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除她之外的许多神仙都不大待见冥府的这群人,他们常年待在亡域死境的沉郁之中,受冥府死气影响,多数人性子阴婺,热衷于独来独往,却又在外树敌不少。
所以如果哪天某位鬼使或鬼吏突然在冥府消失,实在不是件可追根究底的事。
“神荼想要去哪儿是他的事,我无权插手。同样的,我也没有义务和理由回答您的问题,哪怕今日日御亲自来,我也是同样的话。”
诀浮直觉此人年纪虽小,但言辞犀利不好糊弄,胆敢直呼日御之名,可见他在冥府身份不低。
“那么回答我问题的条件是什么。”
没有义务和理由,那就创造一个,这是她从空相那里学到的。
“您不觉得您是在自作聪明吗?”
意料之外地,少年没有如预想那样提出他的条件,他的语气带上了嘲讽,似在嘲笑诀浮自作主张的猜忌。
她带着所谓“日御之命”来,假借“日御手下的仙官”之名,此时只能做出手足无措的反应。
她观察着少年,试图拨开阻隔的黑雾看清他的真面目。而她投出去的视线并未影响到少年,后者连打几个哈欠,笔尖在纸上走走停停,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她若记得不错,冥府应当还有几位当值的冥官,去寻他们或许更好对付。起码在这位少年面前,她看不到任何胜算。
当她后退一步决定另辟蹊径时,少年却叫住了她,少年右手扶额,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睛转过来,诀浮依稀能窥见其中的疲惫。
衣衫上垂落的穗子擦过宣纸,少年适时换了本书摆在案前展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食指按在书上摩挲过一个又一个的字,俨然是在阅读。
“您可想明白了,是您有求于我。”
少年随意翻翻,面色如常,好似他翻阅的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籍,“这是生死簿。”
难以想象他是如何用平静的声调说出这般惊世骇俗之语,诀浮止步,愕然地望向少年。
少年拥有查阅生死簿的权利,诀浮并不为此感到意外,她唯一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生死簿不在神荼手上?
少年对诀浮的表情甚是满意,两指夹住其中一页,脑袋偏向诀浮所在,“很困惑?为什么我会有生死簿。”
诀浮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为少年寻找说